白瑶瑶一激灵。
抬眼去看房门一侧的窗子。
这间房跟其他双人床的房型大致相同,除了面朝长街有窗子外,还有一大扇的窗子是朝着走廊的。
平日白天如果不遮窗帘,是能看见其他房间里情况的。
七月客栈多年轻人,而且这些年轻人也大多都是有着丰富旅行经验的驴友,那些聊得来的就干脆敞开这面窗子,隔着窗子就直接聊天交流了,十分热闹。
现下,这间房的这扇窗被窗帘遮着,但这窗帘不是用来遮光的,所以能隐约瞧见外面的情况。
就见在窗帘上映出个影子来。
从影子的轮廓看不出是男是女来,就觉得是佝偻着身子,脑袋耷拉着,两条手臂也是垂着的。
这人就在窗子前走啊走的,来回来的走,步伐十分缓慢。
声音就是这人发出来的,嚓、嚓、嚓的。
白瑶瑶第一个想到的是老关。
因为不管是司野还是程斩,个头都很高,身形也颀长结实的,不会是这般形态。
但一定要说他是老关,还不大像。
老关属西北汉子的身材,虽说没司野和程斩高吧,但挺魁梧的,平时走路也不见佝偻腰,重要的是,她在进这个房间之前,老关的呼噜声都传到了二楼。
白瑶瑶僵站在门口,死死攥着门把手,用力的手指头都觉出生疼来。
心底深处滋生寒意。
如果不是老关,也不是司野和程斩,那还能是谁?
秦牧吗?
更不像。
突然,窗帘外的影子定格不动了!
就直直地站在窗子前。
白瑶瑶听见上下牙撞击声,是那种来自心底的恐惧,促使她的手都控制不住地抖。
为什么站在那不动了?
白瑶瑶有种预感,她觉得窗外那人应该是面朝窗子站的,这人应该是在往屋子里看。
这个念头着实令她惊骇。
想喊,声音竟吓得出不来。
手却有了自救的行为。
顺势将门反锁,然后去摸手机。
没带……
白瑶瑶想起手机没电了,一直放在床头充电呢。
怎么办?
是客栈进小偷了?
但哪有小偷这么诡异又明目张胆的?
白瑶瑶不敢多出动静了,好不容易才迈开腿往床头走。她每往前迈一步,腿连着脚都在抖,抖得厉害。
床头有座机。
内线能打到各个房间,还能打到前台。
老关在睡觉,电话铃响了未必能听见,但只要有动静,窗外那人是不是就能被吓走?
白瑶瑶都没敢站起身,就蹲在床头柜旁,拿起了话筒,颤着手指按了电话键。
电话通了。
白瑶瑶屏住呼吸,死盯着窗外的那个影子。
影子依旧不动。
而电话那头也始终没人接。
白瑶瑶心凉了一半。
真要是小偷的话,听见动静肯定第一时间是跑,但为什么没反应?
还能怎么办?
想了想,打给秦牧。
白瑶瑶想得周全,光打给秦牧还不够,她还得往司野和程斩那屋打电话。她了解秦牧,虽说农村出身,但身上可没那把子力气,真要是跟对方发生肢体冲撞,秦牧肯定吃亏。
电话也打通了。
但跟刚才那通一样,没人接。
不会吧?睡着了没听见?
白瑶瑶心头惶惶的,没耽误多余时间,挂断后直接给程斩那屋打了电话……
一样,打通没人接。
而司野那屋也一样,迟迟没人接。
白瑶瑶由最初的惶惶不安到此时此刻的惊恐绝望!
整个客栈不说有多少住客吧,但至少有四个男人在,怎么现在所有人都不接电话?
白瑶瑶冷不丁攀升起一个念头:不会……整个客栈只剩下她和睡着的两个姑娘了吧!
这个念头令她不寒而栗。
虽说可能性极小,可怎么解释全体不接电话的想象?
白瑶瑶呼吸急促,下意识去摇床上的姑娘,她甚至都不想自己摇的是谁,只要能醒一个,也算是有了心里依靠。
没醒。
白瑶瑶盯着外面仍旧一动不动的影子,渐渐的情绪开始变了。
是那种惊恐到了极致转化成的愤怒。
她蓦地起身,抄起床头柜上的花瓶就往门口冲。她豁出去了,倒要看看外面站着的到底是谁,在这装神弄鬼的!
可刚要开锁,扭头一瞧,窗帘外的人影竟然不见了!
白瑶瑶一怔。
可没等反应过来,耳边就是“叩叩叩”三声响。
冷不防的声音吓得白瑶瑶惊叫一声,而这一声就跟终于把喉咙打来了似的,她叫得歇斯底里的,然后惊呼,救命!
门外敲门声不断,伴着一声,“瑶瑶开门,是我。”
秦牧!
白瑶瑶止声,就跟抓住救星似的,手忙脚乱开了门锁,赶忙开了房门。
“秦牧——”
门口空无一人。
走廊暗沉沉的,那黑雾似乎笼罩了整个客栈。
“秦牧?”
白瑶瑶颤着嗓音。
隔着她几步之遥像是有人。
眼前的雾气渐渐加重,前方不远处的人就洇在雾气里,影影绰绰的。
白瑶瑶害怕,又冲着那个身影喊了一声。
那身影不为所动,就低着头往前走。
白瑶瑶不敢逗留,她赶忙出了房间,追着那个身影就过去了。
一切都太诡异。
踏上走廊她才觉得,整个客栈都死寂得很。
就连老关的呼噜声都没了。
而前面的身影不动了。
白瑶瑶一激灵,倏然顿住脚步。
“秦……牧?”
前面的人,能是秦牧吗?
前方的雾气渐渐淡了,那身影就变得清晰。
白瑶瑶瞪大了眼睛。
哪是秦牧呢。
那身影老态龙钟的,佝偻着背对着她,耷拉着脑袋,两条手臂垂在身体两侧。白瑶瑶看着看着就觉得,怎么这个人的背能佝偻得这么严重,还有他的胳膊……似乎比正常人要长?
第一个念头是跑!
双脚像是钉在地上了似的,动弹不得。
于是,她就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转过来。
是一点一点的,转身的动作十分缓慢,让人觉得对方是在很吃力地转身体,甚至白瑶瑶都能听见骨骼在咔嚓咔嚓作响。
心脏蹦到嗓子眼,狂跳。
跳得她都透不过气来。
身影转过来了。
是张男人脸!
不是她认识的,也不属于客栈里任何人的脸。
上了年龄,满脸沟壑,重要的是,他竟没了只眼睛,空洞的眼眶在汩汩冒血,血里又像是有什么似的。
是什么?
白瑶瑶惊恐窒息。
是一只黑色的手……探向她!
……
夜深,黑雾似爪,顺着门缝一点点爬进了房间里。
很快,房门开了。
无声无息的,缓缓敞开。
幽暗的门口,站着一人。
渐渐的,身影清晰明了了。
他身后是大片大黑雾,伴着他一步步进了房间,黑雾也越来越浓,乍一看像是他身后泼了墨汁似的。
是秦牧。
脸狰狞可见。
没换家居服,还是之前篝火时候的那一身。
路过茶几的时候,他伸手摸过那把水果刀,朝着床上走去。
程斩平躺着,阖着眼,熟得很熟。
被子拉到半高,盖住腰以下。
他睡觉的姿态很好,十分标准。上身穿着件薄款半袖衫,方便一刀子下去没什么阻碍。
秦牧站在床头,低头盯着程斩,脸部肌肉扭曲,嘴巴抿成了线,下巴紧绷着。但如果仔细看他的眼睛……
没有眼白!
他缓缓举起水果刀,对准程斩心脏的位置。
刀子锋利。
哪怕在暗沉的房间里,那刀刃的光亮也都隐隐可见。
秦牧丝毫没犹豫,一刀子就扎下来。
紧跟着就像是发了疯似的,第二刀、第三刀……眼睛虽不见眼白,可从脸部的扭曲和狰狞神情能看得出,他狠程斩恨之入骨。
连续扎了好几刀,秦牧才停了下来。
忽然听见有人在笑。
很低,很轻。
却明显的嘲讽意味。
秦牧一僵。
再看窗子旁,程斩正悠哉地靠在那,双臂交叉环抱看着他,十足在看一场戏。
秦牧见状,紧跟着起身,举着刀子冲着他就过来,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黑雾倏地拧成了两股绳似的随即前冲,于半空中竟成了两只黑色长爪,呼啸而来。
程斩利落,两支泛着红光的匕首倏地破空,直逼两只黑爪,生生穿过掌心,然后两只匕首在上空交替相缠,再看黑爪就被匕首尾部的红光给死死缠住。
与此同时,第三支匕首冲向秦牧,却是朝着他身后的墙壁去的。
咻地一声扎进了墙里。
墙皮哗哗掉了一地。
紧跟着红光极速伸向秦牧,眨眼间就缠住了他的脖颈,勒紧。秦牧双手去扣绳子,那红光乍现,他像是摸到了烙铁般疼得惨叫。
再看他的脖子,红光之下还泛着血。
他大吼着,几番挣扎,试图挣脱脖上束缚,却不想那红光成绳,越来越紧。秦牧几乎是张牙舞爪的,两只手拼命往前伸,想要抓住程斩,大有将他挫骨扬灰的痛恨。
门外有脚步声。
是司野和老关。
其实这两人也不是听见了动静,黑雾笼罩,很多声音都被掩盖了。老关突然醒了是因为尿急,而司野,压根没睡。
他听见白瑶瑶去了方婷那屋,与此同时抬眼看了看时间。
方婷和曲雅的情况稳定,前两次白瑶瑶都是差不多十五六分钟就出屋了,但他在房间里掐着时间呢,左等右等没听见房门响。
再加上他本身就在怀疑程斩另有所图,于是惊觉不大对劲,赶忙下了床。
一出屋,就见老关正好也往他这边奔呢,脸上慌里慌张的。
见着司野后,老关朝着楼下一指——
“黑雾!有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