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看着挺瘆人。
哪怕是之前经历过比这还要叫人毛骨悚然的场面。
曲雅像个无意识的人,看不见外面的人,也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唯一的执念就是想出去,却因为那道屏障无计可施。
老关简直是,连撞墙的心思都有了。
在前后经历这么多场不可思议后,他的心脏也在惊恐中完成了历练,所以这幕在他眼里可以引发种种情绪,唯独,不觉得骇然了。
他干脆坐地上,浑身倦怠,看着司野问,“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好好的姑娘,刚来我这还活蹦乱跳的呢,没几天就成这样了,人家父母不得告我啊。”
司野瞧着来回来的曲雅,心口也是沉沉。
受了巫灵影响是不容置疑的,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他还真不清楚。
另外,这个曲雅现在到底算不算是个……人?
这个念头倒是叫他心底一凉。
老关见他不吱声,许是看出他的心思来,重重一叹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去哪?”司野一把控住他的胳膊。
老关差点被他拉了个趔趄,下巴朝着程斩那屋扬了一下,“人是他让咱们放这屋里头的,他肯定有办法,我找他去。”
司野没松手,轻声说,“他还在休息,先别打扰他了。”
目前的情况至少还能控制,只要这期间别住进来新住客就行。
老关闻言说,“这都日照三竿了,觉补得也差不多了吧,你都醒了……”剩下的话没说出口。
意思是,你都醒了,他还没睡好?
在老关心里,程斩是很厉害的角色。
他会的东西可不是常人能会的,就跟拍电影似的。不,男主角还需要特效呢,他比男主角还厉害,都不需要特效的。
司野也没心思去揣摩老关说一半藏一半的意思,轻叹一声,“曲雅目前出不来,不会出什么大事,你先别担心,程斩肯定有他自己的安排。”
老关心想着,这都不算大事,还什么事算是大事呢。
但司野在那拦着,他也不好再怎么样,这件事本来就超出他能处理的能力范围,只能交给他们处理。
点了点头,又重重一叹气,下了楼。
司野在门口又站了好一会,见曲雅也不像是能翻出什么花样来,就径直去了程斩那屋。
先是敲了几下门,不见里面应声。
司野心里一咯噔,想到程斩之前流了那么多的血……
拧开门把手就直接往里进。
之前他走的时候就随手带上了门,这程斩许是体力不支,都没下床锁门。就这样司野进来了,一眼瞧见床上躺着的程斩。
窗外是挺大的太阳,蓝天白云的又跟一幅画似的惹眼。但这幅画被窗帘遮住了,隐隐光亮透进来,屋子里静得很。
就因为迎眼的是晦涩不明的光,所以司野才觉得程斩这脸色格外不对劲。
他轻步上前,在床边坐了下来,仔细打量着程斩的脸。
脸色比他离开那会更白,说是像纸似的一点都不夸张,连嘴唇的颜色都浅淡得很,躺在那又一动不动的,要不是五官立体,真就跟床上躺个纸人没两样。
“程斩?”司野轻唤一声。
程斩没反应,仍旧阖着眼。
司野探手上前覆上他额头,岂料这么一摸,脑袋紧跟着就忽悠了一下。
他原想着程斩会不会伤口发炎引发高烧什么的,没想到他额头非但不热,还凉得很。
就跟……
山涧寒潭似的,竟能凉到人打了寒颤。
挂了!
这是司野冲上脑的直接念头。
赶忙去探他的鼻息、摸他的心脏,然后这才松了口气,鼻息还在,心跳还有。
还好还好,没挂。
就是这体温异于常人的低。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正常人,或许,这体温对他来说就挺正常的呢。
正想着,就听床上的人开口了,低低的,“司小公子,便宜占完了吧。”
吓了司野一跳。
挺安静的环境,冷不丁的这么一声,搁谁谁不得惊一下。
见程斩睁眼了,司野的一颗心总算放回肚子里。倒没急着抽回手,仍旧覆着他的胸口,笑,“你有什么便宜好让我占的?”
程斩垂眼一扫,“手拿走。”
“咱俩都是大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司野说着,拍了拍他的胸口,“行啊,跳得挺孔武有力,你伤口怎么样了?我看看。”
说着就要掀他腰间的被子。
下一秒手腕被程斩控住,他说,“不用看。”
“看看怎么了?”司野挺不解的。
程斩脸上竟闪过不自在,清清嗓子,“恢复得挺好有什么好看的?你一大早来我这,摸胸掀被子的别不别扭?”
司野先是一愣,紧跟着猛翻白眼,胳膊一挣甩开了程斩的手,“艹!”他低骂了句,“别恶心小爷啊,我就是关心朋友怎么了?”
朋友?
这次轮到程斩怔住了。
他好像,从来没有过朋友。
见他神情木讷,司野倒是于心不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话不妥,便换了态度,“你的伤口毕竟是小爷我帮着包扎的,出什么事小爷我得负责吧?你瞅你的脸色,就跟个死人似的,小爷我是心善,知道吗?”
程斩被他这么一通说,心里那点小别扭倒是烟消云散了。
许是孤独太久,他确实不适合听着一些情谊真肯的话,反倒是这种打诨插科更能让他从容面对。
“真不用——”
被子掀开了……
司野一下明白程斩刚才不自在的原因了。
许是他睡到嫌热,就把家居裤给脱了。而且一看就是不起身的那种脱,家居裤就堆了个团在被子里,掀开的时候一并也就翻出来了。
腰上仍旧是血红一片的纱布,然后,就一短裤。
两条结实的大长腿,挺吸睛。
司野笑得纯心故意了,“这身材相当可以啊。”
程斩,“差不多行了啊。”
警告的口吻。
司野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也可以看我的。”
“没兴趣。”
司野忍笑。
“说点正经的。”他将曲雅的情况说给程斩听,最后道,“你睡得太沉了,老关都快急死了。”
程斩不再躺着了,微微起身靠着床头,看得司野惊愕,伤口不疼吗?
“听过失魂落魄吧。”程斩忽视他诧异的眼神。
司野点头。
这有什么没听过的。
“方婷和曲雅现在就是这样。”程斩倒是不着急曲雅的现状,靠在那,轻声说,“巫灵与共生体的关系其实就是占有和吞噬,宿主的自主意识被巫灵取代,用通俗易懂的话说就是,魂被吃了。”
司野想到曲雅的样子,问,“所以,曲雅现在没了魂?”
程斩摇头,“曲雅和方婷只是受了触灵影响,魂还在,但缺了魄。之所以曲雅看着比方婷严重,那是因为她执念深,被触灵控制得太久了。”
没了魄,就成了浑浑噩噩,又或者像方婷那样,长睡不起。
“那秦老三呢?还有秦三嫂,我觉得她也不正常。”司野问。
“秦老三不是失魂那么简单,他是被巫灵噬了魂,甚至是丧了命。”程斩说到这儿许是靠着不舒服,又调整了靠姿。
“秦三嫂没被巫灵控制,但应该是被洗脑了,所以才相信秦老三能够死而复生,走了极端。”
他想了想,补了句,“人心欲望,堪比疯魔。”
司野冷不丁想起秦三嫂的那声嘶吼,果然,她是相信秦老三能够复活。这么一看,她之前做的林林种种也就能理解了。
人亡而不入土,灵堂就设不撤,还有那些类似仪式的搁置,甚至以血封棺的做法,都是为了复活秦老三。
司野想说这怎么可能,但这话在嘴里转了几圈就咽下去了。
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呢?
眼前这位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封印人,面对的是逐鹿之战后打散的巫灵,而他呢,重生在一个羸弱不堪的小公子身上……
所以人家秦三嫂想复活死了的丈夫,有什么不可能的?
万事皆有可能!
“就那些个仪式……能让人死里复活?”司野还是觉得不靠谱。
而程斩接下来的话,也验证了司野觉着的不靠谱。
“不是让秦老三复活,而是能让巫灵继续保持体力,而这期间触灵会到处找合适的共生体,一旦找到,巫灵就会弃了秦老三的身体,与新的寄主共生。”
司野一下就明白了,“也就是说,巫灵骗了秦三嫂?”
程斩点头,“我说过,巫灵十分狡猾,诡计多端。它们会为了存活下来想尽各种办法,使尽一切手段。”
司野困惑,“秦老三是个死人,巫灵怎么还选择他?还是……”他心里一激灵。
没说出的话其实是他心里一直的担忧,秦老三其实就是巫灵害死的。
程斩明白他心中所想,点了一下头。
司野心里一沉。
“不是所有的共生体都能承受巫灵,像是秦老三,在被巫灵噬魂的那一刻可能就死了。巫灵一旦进入共生体不会轻易出来,需要找到更适合的才行,而这段时间,触灵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所以才有了曲雅和方婷的前后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