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军阀林立,其中势力最大的两支,其一是据南方六省的淮军,其二便是据北地十一省的护国军。
从明面上看,护国军的地盘大,实力应该也比淮军强,不过南方六省乃是天朝最富庶的地方,掌着整个国家的钱粮命脉,黎氏握江南钱粮,握的就是大半个天下,且南方局势较北方平稳,各系的小军阀在黎铮手底下都老老实实的,唯他马首是瞻。
但吴永平也不是吃素的,他最大的优势,乃是在于他占据了京师,如今大总统病逝,甚至可以说民国政府都被他握在了手中。在这样的当口,湘军忽然与护国军开战,报纸上都说孙浩是失心疯了,虽说湘地兵马素来悍勇,可也没有上杆子自讨苦吃的。
瑶姬却觉得不对,在枫山别院的那段时间,她曾经看黎铮chu理过一些军务。黎铮阅看电报文书时并不避着她,她也因此知道了湘蜀两军议和乃是黎铮在其中斡旋的结果。眼下吴永平显然是想做大总统,黎铮不可能让他如愿,会不会湘军与护国军打起来,有黎铮的原因在……
她手头的情报实在太少,也只能泛泛揣测。大概是这场战争实在不同寻常,金陵城内的气氛很明显地紧张了起来,报纸上沸沸扬扬的,每天都用头版头条报道着最新战事,学校里人人也都在议论。
莫家平把几个骨干社员召集起来:“如今的局势,我想诸位都知道罢。”
宜秋以为他是想像上次那样募集物资送到前线,点头道:“学长,有什么吩咐,你就说罢。”
莫家平却不是这个意思,他有亲戚在报社工作,专门报道前线战事,知道不少内幕消息:“这次的战事并不简单,导火索是大总统之争,背后有列强的影子在!”
大凡进步学生,最恨的就是对祖国内政指手画脚的列强,天朝百年国耻的肇始,便是当年英吉利的那一声炮响,其后历前朝、民国,他们对这片广袤的国土虎视眈眈,不断在其中挑起战争,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多少断壁残垣、疮痍废墟。
莫家平的描述让在场众人义愤填膺,他最后道:“谁更适合做大总统,我只是个穷学生,并不能断言,但如今我们既然知道了列强在背后的狼子野心,就有义务揭露出来,让民众们知道,让他们看个明白!”
他原本相貌普通,可是这一刻,瑶姬竟在这个长相毫不出奇的青年身上看到了光,那是激情迸发出的辉芒,耀得刺人眼。
他们很快行动了起来,召集社员准备演讲集会。每个人的心里都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瑶姬也是一样。她想自己应该是做错了,生命中有许多他们应该为之去奋斗的事,爰情是其一,这,同样也是其一。
她甚至忘了晋显说过要在三天后给她答复,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礼拜,她并不是没有想到过黎铮欺瞒她的事,只是太忙了,没有根本心思去伤春悲秋。
直到那天,报纸上用斗大的字登出了一条新闻——护国军统帅吴永平致电各路军阀,请他们去京师为已故的大总统冯昌元致奠。
鸿门宴,看到这条新闻的每个人几乎都在想,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鸿门宴。
沸热的战事因为这封电报骤然被浇上了一盆冷水,全国忽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局面来,所有军阀都在观望,观望黎铮将会如何答复。
十一月初九日,淮军大营回电——已悉知,不日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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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最后一段的时候,忽然想改成“谢邀,不日北上”【懂的人一定明白我在说什么,doge笑
烽火烟云18
十一月十二日,那天下起了雪。
金陵许久没有下过这样大的雪了,那雪霰像是鹅毛一样飘飘洒洒,天地间白蒙蒙一片。从清早开始,头顶就是晦暗低垂的铅云,市政厅早早地让人点起了煤油灯,车夫拉着黄包车叮叮当当地跑过,两边都是昏黄的影。
瑶姬赶到火车站的时候,那里已经戒严了。
原本应该是人来人往的站台上星罗密布的都是岗哨,乘客们挤在大厅里议论纷纷,有好事的想凑过去瞧个仔细,被那荷枪实弹的士兵拿眼一扫,立时便悻悻地退了回来。
“是专列要出发吧。”他听到有人议论说。
“可不是,黎少帅的专列,去京师。”
说到这里,两人便一起唏嘘起来:“真不知日后会是什么结果,若是黎少帅没能回来……”
“瞎说什么,少帅既然肯应了吴狗熊的邀请,自然是有后手的,你看他戎马多年,几时失过手。”
这番话立时引来了周围人的赞同,黎铮是在金陵城长大的,黎家于此发家至今,金陵的民众对他天生就有一种深厚的感情,众人都说,若做了大总统的是大帅就好了,只是这样说着,人人心里也都知道,如今的局势并不乐观。
正在闲谈间,不远chu骚乱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一位小姐忽然冲到了岗哨前。她显然是匆匆赶过来的,穿着一领浅灰色的呢制大衣,下缘露出茜色的裙摆来,脚上的黑皮鞋全是雪花。
那布岗的士兵并非黎铮的卫戍近侍,与她争执一番不得结果,恼火地拉起枪栓,只听咔擦几声轻响,在场众人倒女干一口凉气,以为那位小姐要就此香消玉殒,忽有人厉喝一声:“住手!”
只见一个斯文儒雅的男子快步走过来,虽只是便衣,那扫过士兵的眼神却极为锐利:“把枪收起来!”待视线落在那位小姐身上时,又温和了下去,“孔小姐,不知你来了,有失远迎,请跟我进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