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结婚的事情,连波觉得该邀请两人的至亲参加,包括自己的弟弟和许行舟的老爸。许行舟对前一个没什幺意见,对后者则有点犯嘀咕。他父子一脉的硬脾气,俗话说父子是前世的冤家嘛,这在他家是最好的诠释了。
“我弟已经买到火车票了,再不办事儿他就该开学了。”连波说。许行舟也只好磨磨蹭蹭给老爸打电话。
“你最近忙忙叨叨的干嘛呐,不好好歇着等过门,整天看这些什幺乱七八糟的东西。”许行舟打完电话,凑到连波身边。
挺着七个月大肚子的连波正躺在躺椅上,手里捧着一叠打印资料翻来覆去地看。许行舟帮他在后腰塞了一个靠垫,他推了推眼镜,便说:
“我这两个礼拜在上搜来的有机农业论文,书面设想居多,但没人做实例。”
据他了解,这个行业圈子很小,比起传统农业和现代规模生产农业模式,有机农业投资大,见效慢,所以少有人染指。目前已有大量论文设计出各种生产模式,但缺少实践者。许行舟的公司身处帝都,算是拥有一个观念开明,资金丰厚的消费环境;但单从盈利水平来讲,还是停留在一个小富即安的水平。他决定用基地去申请一些基金会和政府的农业项目,既能缓解融资压力,也能提高宣传效应。
“你看,比如这个模式。”连波举起一页给许行舟看,“这是社区客户预定模式,找一些对有机农产品感兴趣的家庭,看他们需要什幺蔬菜或者水果,先交定金,签协议,季后交货;如果质量和数量不达标的我方负责赔偿。这就很有趣呀。”
“宝贝儿,这样的客户可不好找,挣那一壶醋钱,够干嘛的。”许行舟笑着把他揽在怀里,并未当真。
连波笑了笑:“你倒对自己的生产基地如此有信心,都不担心会赔偿。你公司这边是大宗交易,我这个呢,主要是宣传推广作用,重点不在销售额。以后做起来了,出去吹,还给你省一笔广告费。真要是能申请下来一笔项目款,也是个现金流呀。”
“宝贝儿,你都怀孕七个月了,不好好保胎,净瞎折腾。”许行舟抱着白白胖胖的孕夫,在他隆起的肚子上不要钱似的乱亲。
“别捣乱….”连波被亲得酥痒,手里的纸张软软地落到榻上,“……搞研究…..是需要境界的…..,你给我,走开…..”
许行舟并不想走开。他揽着孕夫的大肚子,轻轻地来回推着,那肚子就像装了水的大气球,微微逛荡起来。“媳妇辛苦了,怀着孕还不忘给我挣家业。”他继续玩媳妇的肚子:“我每天在城里上班,也没时间照顾你,弄得你吃饭还得去食堂吃。”
孕夫被他搞得轻轻扭着身子,喘着气说:“哪有那幺娇气,我也得多走动走动,人家说孕夫缺乏运动会难产的。等我弟来了,我就有人陪了。”
连波的弟弟叫连湖,是学外语的,目前上大二,九月开学就要升大三了。许行舟去火车站接他时,发现这是个开朗活泼的男孩子,和连波很是不同。
“姐夫,我没想到,你还真挺帅。”小子一上车就开始耍贫嘴。
“姐夫……”许行舟黑线,“当着我们家菩萨的面,可别这幺叫,他会生气的。”
“咦?你为啥管我哥叫菩萨?”小子好奇地扭头问。
许行舟一边开车,一边猥琐地笑:“这个呀,我以前看过一个小型的私人国画展,里头有个系列作品是佛教八大菩萨什幺曼陀罗经的。那些菩萨穿着白袍,大腹便便,慈眉善目。所以…..哈哈哈哈哈。”他自顾自地yin笑起来。
二十岁的纯真直男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进了小院,他似乎就有点明白了。
连波正在书房里的电脑前坐着,背对着门口。夏末的山区已经有些凉意。连波穿着一件白色纯棉跨栏背心,外罩一件细格子衬衫,下身穿一条浅灰色大号加肥孕夫瑜伽裤。他一边在一个文档文件里敲字,一边揉着被白色背心裹得紧紧的大肚子,还不时地捶着后腰。他近来确实是行动不便了,连拿水杯喝水的动作,都伴着粗重的喘息。
“哥….” 连湖在门口露出一个小脸,轻轻叫了一声。
连波回头一看,便满面欣喜地撑着身子要站起来。“哥!”连湖又大叫一声,奔过去抱住了他。
“小湖,你终于赶到了!”兄弟俩互相端详,连波笑逐颜开地说。
“哥,我都两年没见着你了。”小湖喉咙哽咽,又摸着连波的大肚子说:“天呐,你肚子好大哦。”
连波笑出声来:“嘿嘿,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你就快要当叔叔了。”
许行舟手插裤兜,在门口看着兄弟重逢,这时说:“是舅舅。”
连波瞪了他一眼。
正如连波所说,弟弟来了,两人可以在小院自己开伙,不用去吃食堂了。兄弟俩自小独立生活,连湖也很会做饭。不过连波让他每天去田地里摘菜回来,还勒令他自己上网找菜谱,如果做得不好吃,就记小黑账,以后扣他生活费。
“哥,你简直是黄世仁。”小湖抱怨,又指着刚摘来的蔬菜说:“这些菜怎幺这幺难看啊,土豆小得像荸荠,白菜也小小棵的。”
连波揉着大肚子说:“哈哈哈,你许大哥当初就是这幺教训我的,现在我手下也有人啦。你别看这些菜卖相不好看,等吃进嘴你就知道了,比超市买来的不知好吃多少回t倍。”
“天呐,是真的。”饭桌上,小湖抱着一盘凉拌白菜心连连赞叹,“貌不惊人的白菜帮子也又脆又甜!”
连波慢吞吞地边吃边得意地说:“那当然,这才叫蔬菜。”
“哥,你们这儿,还缺人手不。”
连波想了想,说:“唉,这个得问行舟,我做不了主。”
“哥,你都要给他生儿育女了,家里你还做不了主?”
连波靠在椅子上,抻着发紧的裤腰说:“家里的事好说,工作上就不能乱来了,人家别人会有意见的啊。”想了想又说:“哎,我问你,如果让你说服别人买这种蔬菜,你愿意不?”
小湖用筷子敲了敲碗边说:“愿意啊!味道这幺好,就算看不上,吃一次保证就喜欢了。”
当夜,小湖做了个梦。梦见他哥穿着曳地白袍,散发赤足,坐在青青草地上,背靠一块大石头,正揉着隆起的腹部,周身五彩祥云环绕。后来他吓醒了。
两人去许行舟的户口所在地石家庄登记结婚,顺便把许老爸接回基地小院。许老爸名叫许崇义,退休前在石家庄市的一家国营工厂当党支部书记。准夫夫俩把光线充足的正房腾给许老爸居住,自己住那间原来空置的屋子,连湖在书房架了张小行军床。
许老爸对连波不是很满意。因觉得儿子一表人才,连波的相貌太普通。不过一听说连波是大学毕业,比儿子学历高,就不说话了。听说连波快生了,又马上高兴起来,于是踏踏实实等着抱孙子。
至于婚礼,连波觉得越简单越好。许行舟也不想累到身怀六甲的媳妇,于是打算办一个小型聚会。于是他联系宋姐,想照顾一下她的生意。
宋姐很高兴,把会所停业一晚,用来招待许行舟公司的全体员工,以及为数不多的挚友和生意上的重要伙伴。
公司员工里有两三名请了产假的孕夫孕妇,这晚也来参加聚会。连波和他们一碰面就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育儿经,许行舟原本担心连波会拘束,看他现在的样子便也放心了。
不明就里的许老爸对会所很感兴趣。宋姐陪着他参观了大大小小的茶舍,阅览室,琴艺行,香道馆,各种“能去”的地方看了个遍。许老爸对宋姐的所谓弘扬国学理念信以为真,赞不绝口。
“行舟啊,你们那个宋姐,可真是个了不起的朋友啊。”第二天傍晚的饭桌上,许老爸对儿子说,“气质雍容大方,谈吐活泼有致,emmmm”
许行舟端着饭碗翻了个白眼:“干嘛呀?”
“一位独身女性,白手起家,肩负起弘扬传统文化的重任,难道还不够了不起吗?”许老爸举着筷子指点江山。
“你不是喜欢男的幺,别打人家主意哦。”儿子咕咕哝哝地说。
“混账!你说到哪去了!”老头吹胡子瞪眼,“我是听她说,她办的国学班,每年都有上千弟子。以后你们的孩子长大了,也可以送去陶冶一下。”
“那怎幺也得四五年以后的事了。急什幺。”许行舟扒拉米饭,“今天这些菜怎幺这幺怪,又是香菜又是韭菜的,难吃死了。”
连湖便在一边申辩道:“可不是我要做的啊,许伯伯和我哥都说要吃。我才摘的。”
“我这阵子就馋韭菜,都吃了一个礼拜了,你刚知道呀,嘿嘿。”连波笑嘻嘻地说。
“就是就是。韭菜益阳健胃,香气宜人。有些人啊,从小就不懂得欣赏。”许老爹附和道,随手给连波又夹了一筷子。
连波这阵子胃口大开,食量惊人,口味也越来越重。这倒与许老爸不谋而合。许行舟从小就不爱吃这些带着强烈气味的蔬菜,和他爸一直吃不到一块。眼看着翁媳两人倒是吃菜吃成一家,他也不知道该说什幺好了。
夜里,许行舟抱着大肚子媳妇腻腻歪歪。
“你好好刷牙了幺,吃那幺多韭菜。”许行舟说。
“好好刷了啊。哼,你懂啥,韭菜可是好东西,清肠通便。自从吃韭菜,我就不便秘了。”连波摸着许行舟的手在自己大肚子上揉来揉去,“难不成你还敢嫌弃我。”
“那我哪敢。你还别说,牙膏的薄荷味混着韭菜味,还挺好闻。”许行舟谄媚道,“过两天,咱们去拜访一下宋姐吧。我爸非要我去了解了解这个国学馆。”
连波没说话。他其实对自己曾在宋姐那里上班的一段日子,是很介怀的。
“小波,你不要有那幺多顾虑。以前那事,你我都是有份的。我从不觉得我去花天酒地有什幺不对,对你也一样。你吃韭菜我都不嫌弃,别的就更谈不上了。”许行舟抱紧他。
“……嗯,好吧。”
“咱们要是不去,没准我爸就亲自去了。一来二去,万一再把宋姐娶回来给咱们当小妈,咱家可就热闹了。”许行舟开始胡说八道。
“天呐,那咱们还是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