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锋汉起第一百四十七章水淹大营刘牢之的五千兵马驻扎在曲阿北面十里李家村外。
晚间大雨,刘牢之放心不下,披了雨衣四处巡看。驻地选在高处,营内挖了排水渠,雨水汇聚奔流出营寨,汇聚在村头小溪。溪水猛涨,已经溢了出来。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刘牢之叮嘱身旁的部将道:“每隔半个时辰让人看一下营中是否有积水,帐蓬若有漏水及时更换,莫让弟兄们淋雨;还有注意一下帐蓬内的地上若是湿了,便不能睡下,让弟兄们到干帐蓬内挤一挤。晚上雨大,箭楼上的弟兄不可掉以轻心,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岗。”
四处都巡视了一遍,刘牢之回到自己的帐中,脱下湿漉漉的雨披,浑身感觉轻快了许多。
亥时将尽,刘牢之并无睡意,拿着兵书在灯下观看,脑中却杂乱想着心事。
当初谢献武镇广陵募勇武之士,自己与孙无终,何谦、诸葛侃、高衡、刘轨、田洛等人投军,以勇猛被任为参军,率精锐部队作前锋,百战百胜。
淝水大战,自己领五千精兵奔赴洛涧,斩杀秦军大将十员、精兵五万,成为威震天下的名将。晋升为龙骧将军、彭城内史,赐封武冈县男,食邑五百户。
想起当年战事,刘牢之热血犹自沸腾,人喊马嘶声仿在脑海回荡。
放下手中书,伸手捋了捋胡须,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刘牢之想到献武公逝后,北府军诸将四散,燕国慕容氏攻打廪丘,高平太守徐含远告急,自己无力相救,却被朝庭以怯弱畏敌罪名罢官。刘牢之冷哼一声,朝庭薄待有功之臣,着实让人心寒。
王刺史起兵清君侧,重召自己归北府军,可是王恭自许门第高贵,才能超拔,傲物凌人,把自己当成部曲武将,着实可恨。若没有自己率军出征,王恭真以为朝庭会畏惧他一个从未打过仗的世家子,他以为他是献武公再生吗?
帐帘挑起,一名亲卫挟着风雨入帐,吹得油灯明灭不定。
“将军,伏波将军、巡江从事杨安玄求见。”亲卫拱手禀道:“已经验看过了印章。”
刘牢子放下手中书,疑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是子时初。”
这么大的风雨,这般时候,杨安玄来见肯定有重要的军情。刘牢之道:“请。”
功夫不大,杨安玄带着俞飞走进大帐,头发湿漉,身上黑皮甲往下淌着水,将地面润湿。
看到帐中端坐的赤脸大汉,杨安玄拱手道:“末将见过刘将军。”
刘牢之站起身还了一揖,吩咐亲兵道:“拿条干巾让杨将军两人擦干雨水,让灶下送两碗姜汤来。”
杨安玄笑道:“不妨事,三更半夜就不要劳动伙房的弟兄了。”
看着杨安玄擦雨水,刘牢之打量了一下他。来京口后他不止一次地听人提过杨安玄,褒贬皆有,第一眼感觉此子英姿勃勃,举止从容,让人心生好感。
出京口时王恭派人告知,已命巡江营一部沿水路南下,先行打探叛军的情报,刘牢之没有把这只水师放在心上,他看过地舆图,南下的河道有些地段狭窄,连艨冲舰都难以通行,光靠几条走舸,有什么用。
联想起兵时巡江营封锁大江,截断水路交通,声称不准北府军西向,刘牢之明白这是王刺史想借王泰的叛军除去巡江营。
刘牢之对王恭的做法深不为屑,身为袍泽,怎可陷友军于死地。
既然王刺史没有明令,刘牢之决定装聋作哑,对这只前哨不闻不问,死活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杨安玄将布巾交还亲卫,把探明王泰大军八千人驻扎在曲阿县南三十里,王廞和虞啸父统率一万兵马在他们身后三十里处,准备两日后合力攻打曲阿县。
刘牢之将地图铺在案上,示意杨安玄在地图上点指,不时地发声询问。
待情况问明后,刘牢之笑道:“杨将军辛苦了,你送来的情报甚为重要,接下来本官自会处置。你今夜且在营中安歇,明日随愚一同进军。”
杨安玄不慌不忙地道:“刘将军,末将巡江营来了三艘走舸,二百余人,现驻扎在石牛村旁的河洲。”
说着用手指在地图点了一下。刘牢之一愣,杨安玄看样子还有话要说。
“天降大雨,末将出发之时,河水已经涨了两尺。现在大雨仍未停歇,恐怕河水将要暴涨。”
刘牢之立时明白了杨安玄的意思,笑道:“你莫不是想要用水攻。”
“不错。刘将军,从王泰驻营折返石牛村,末将沿途查探地形,发现了几处低凹处,若是堵截河水,能造成水淹之势。”
刘牢之抚着胡须,看着地图上杨安玄所说的地点,思索着可行性。
杨安玄继续道:“刘将军,王泰大军被大雨所阻,明日行程不会太远,算算路程很可以在曲阿城南的十里左右。”
手指停在鹤溪和九曲河的交汇处,曲阿城南十里处,杨安玄道:“末将靠岸查探过,此地有片开阔地,地势北高南低,适合大军驻扎。”
刘牢之目光清冷地望向杨安玄,道:“说说你的想法。”
“此处河岔众多,若截断支流,九曲河定然暴涨,漫过河堤。”杨安玄胸有成竹地道:“末将计算过,河水漫至此处,至少深达二尺。”
“二尺?”刘牢之低头看着地图,猛然抬头道:“那便要掌握好放水的时机,不然水势易涨易退,战机一瞬而逝。”
杨安玄心悦诚服地道:“将军高明。”
刘牢之在帐中急走几步思索了片刻,站定后道:“明日一早,愚随你前去查看地形后再说。”
第二天雨变小了许多,依旧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七八匹快马冲破雨帘沿着官道折返,刘牢之回到大营后下令五千兵马进驻曲阿城,做出守护城池之状。
探马将谍报送至大营,王泰闻报哈哈大笑,道:“都说刘牢之是天下名将,依愚看来,守成而已。刘牢之无非是想倚城而守,扼住大军前行之路,寻机出击,愚岂会冒进。传令,于曲阿城外驻扎,等候吾父大军到来。”
王泰看着地图,待父亲一万兵马到来,便可将曲阿城围困,只需半个月围而不攻,曲阿城粮草断绝,自然要出降。
刘牢之,天下名将败于己手,王泰边想边眉飞色舞起来。
五月十八日,阴雨不绝。
王泰八千大军果如所料扎营在曲阿城南十里开阔处。为防雨水倒灌,王泰命人深挖排水沟,派人催促身后大军前来汇合。
寅末,王泰被人从梦中摇醒,亲卫急声道:“将军,河水漫堤,朝大营淹来。”
王泰惊跳而起,光着脚闯出大帐,雨过云开,月色清明。
月光之下,波浪汹涌而来,瞬间便到了王泰脚下,向着身后大帐漫去。
“可发现有官军攻营。”王泰急声问道。
“箭楼没见官军。”身边的将佐应道。
王泰松了一口气,骂道:“你们选的好营地,估计是河堤决了,吹号,让将士们保护好辎重,注意官军趁乱攻营,等天亮后另选高处扎营。”
“呜呜”的号角声在黑夜传出老远,十里外的曲阿城也能隐隐听到。
刘牢之站在南城门之上,望着远处微微冷笑,沉声下令道:“出击。”
城门开放,早已饱餐战饭、整装待发的官军鱼贯而出,朝着王泰驻地杀来。
九曲河,数千人将挖开的决口重新封堵上,漫过河岸的洪水逐渐退去。
王泰看到洪水退去,松了口气,只是营中变得泥泞不堪,帐蓬、卧具甚至粮食有不少被洪水泡过。
天色渐亮,睡不成了。王泰没好气地吩咐道:“将东西整理干净,吃罢饭另择安营处。”
营中忙乱不堪,众军兵整理着被水泡过的物品。王泰找了处高坡歇息,有兵丁急奔出来道:“曲阿城官军杀来了。”
王泰跳起身,急声下令道:“全军戒备,防守营寨,别让官军攻进来。”
刚才一场大水,将营寨的木栅冲得七倒八歪,有的箭楼都被冲倒了。王泰艰难地在泥水中迈步,大声吆喝各部列阵防御。
刘牢之率领二千兵马在王泰大营前的短岗上列阵,并没有急着冲营,他在等下一阵洪水的到来。
积蓄了半个时辰,水量已经涨高六尺高,走舸之上杨安玄挥舞手臂道:“弟兄们,杀敌立功,冲。”
河堤掘开,三艘走舸顺着洪水向前冲去,船借水势,浩浩荡荡。
短岗,刘牢之看清西侧三艘走舸冲营,下令道:“鸣号,冲锋。”
在号角声中,走舸带着势不可挡之势直撞向木栅,摧枯拉朽般地将旁侧的一处箭楼带倒,营中防卫的兵丁本就被洪水冲得七倒八歪,不成阵型。眼见走舸撞来,哪个敢挡,四散奔逃。
杨安玄、俞飞、刘衷等人手持弓箭站在船头,箭无虚发,专挑身着皮甲的将官射去。
原本就不是很严密的防守在西面被走舸撕开缺口,洪水急涨至腰,兵丁难以站稳,哪有战心。
地势北高南低,寨门处水很浅,刘牢之一马当先率先手下的精兵已经冲至,几刀劈开寨门,杀进寨内。
不知是谁先行转身逃走,片刻之间王泰大营成了一锅粥。
王泰挥舞长剑大声吆喝,身边都是溃逃的兵丁,根本没法阻挡。
身边的亲兵见事不可为,族拥着他转身向后逃去。
杨安玄的走舸随流冲进寨后搁浅在地,船高一丈多,正好居高临下射箭。不远处王泰被亲卫重重保护着经过,不用问,此人定是将领。
弯弓搭箭,等到一个空隙,松弦箭出。箭只从王泰的耳朵中穿入,王泰惨叫一声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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