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甚至没有风,空气闷热而乾燥。
他在地面上爬行,不放弃任何求生的希望,即使每动一下都会牵扯腿上的伤口,他仍然咬牙忍耐刺骨的疼痛继续往前爬。在敌人追来之前,他必须找到一处安全地点供自己藏身疗伤。
他身后的地面留下一道明显的爬行痕迹,沙土中掺合着鲜血。血的来源不只是腿上的伤口,更多的是来自他背后一对残破不堪的羽翼。
他的敌人就是他的族人,他被他自己的族人追杀,只因为他帮助被视为叛徒的男人逃离族人的追捕长达五百七十年。
如今事迹败露,他杀出重围逃离追捕时受到重伤,而那个男人──他尊重敬爱且誓死效忠的男人,为了助他逃出生天,不顾己身安危替他阻挡大部分的追兵。
小墨,他们要的是我,你快逃吧,我来阻止他们。
愧疚堵塞着他的胸口,他不该自己一个人逃命,儘管活下去是玅英给他的命令也是玅英对他的希望,但他宁愿为了守护自己的正义而死也不愿成为丧家犬活着。
可是他必须活着,活着完成玅英交代的任务,活着报仇雪恨。
我得……站起来。
周围没有任何能提供他支撑的东西。他喘着气,忍着痛,咬牙试着站起来,左腿因为身体的重量而疼痛加剧。
啊──
他大吼一声,忍受撕裂般的痛楚,终于用双腿撑着自己狼狈的身躯站起。他站在原地稍作歇息,调整紊乱的呼吸,并儘量让身体的重量分布在右腿。
他必须找到安全的地方躲藏。
举目眺望,他看见远方地平线上隐约有着一抹暗色的阴影,轮廓看来像树林,应该会是个躲藏的好地方。
他的眼里燃起一线希望,努力撑着伤腿一跛一跛地往前走。
距离很远,他的动作要快,在神族的追兵来此追捕他之前赶到那里。
然而,失血过多使他体力不支,终究在半途倒下,来不及到达树林。
血迹到这里为止。辰周站在地上一道绵延半公里的血迹尽头,百思不解。
辽阔的平原野地并无藏身之处,为何人会凭空消失?那个人若是躲进森林里,没道理血迹就此中断。
身后的部下问道:离森林还有一大段路,属下该去森林搜捕吗?
辰周瞇眼望着远方树林的剪影,去搜吧,小心行动,天亮前回天界。
是。
墨川亭突然惊醒,眼前陌生的景物令他困惑、又惊又疑,眼神戒备环顾四周。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乾净房间的柔软大床上,房里没人。他试着坐起身却一阵头晕目眩,待晕眩过去他才惊觉自己全身赤裸,腿上的伤口竟然已经癒合,肌肤完美得连疤痕都找不到。
还有背后的翅膀,他能感觉到它们已经恢复原状。
这是怎幺回事?
彷彿为了回答他的疑问似的,门在此时被推开,一名外表年轻、身材高壮、穿着休闲服的金髮男子端着托盘走进来。
你醒来得正好,我做了义大利麵和洋葱汤,你趁热吃吧。
墨川亭神情警戒。你是谁?我为什幺在这里?我的衣服呢?还有你把我的腿动了什幺手脚?
年轻男子将托盘搁在床边柜上,低头一脸研究地盯着他的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
你是外星人?
这是在开玩笑吗?老子才不是什幺鬼外星人。墨川亭坐直身子,抓紧手里的被单,裸体让他没有安全感。我懂了,你是妖怪,我的腿伤是你治好的。
玅英是神族与妖怪的混血,他看过他使用治疗术疗伤,那种妖术非常神奇,几分钟就能治好严重的外伤。
年轻男子不否认自己是妖怪,也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兴趣。
你有翅膀,是天使吗?不是外星人那就是天使了,虽然他是无神论者,不过若是天堂的天使都这幺俊秀漂亮的话,他可以考虑信仰上帝。
我不是天使。墨川亭都要翻白眼了,这家伙不知道神族吗?我很感激你救了我,帮我治好伤势,但是我不能留在这里,请你把我的衣服还给我,我必须马上离开。
年轻男子双手一摊,你的衣服沾满血,丢了。他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不是天使会是什幺一边走向衣柜,打开翻找。你先穿我的衣服吧。
他丢给他一套休闲上衣与长裤,接着道:外面那些有翅膀的家伙是在找你吗?他们在附近绕两个小时了。
墨川亭沈默地穿上衣物,不确定该不该对这个陌生人吐实。
年轻男子似乎也不是非要他回答不可。他对他笑了笑,友善笑容如阳光般开朗。
我在屋外设下结界,那些有翅膀的家伙进不来,你可以安心待在这里。男子回到床边,朝他伸出大手。初次见面你好,我叫奎尔,是虎妖。你叫什幺名字?
墨川亭望着眼前年纪绝对比他小的男人脸上朝气蓬勃的笑脸,再低头看着面前粗糙厚实的大手,迟疑着,他伸手握住它。
好温暖的手啊。
我是神族闇部副将,墨川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