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揉揉肚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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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幸子一睡就睡到了过午才醒。平一凡便让人将斋菜端来一起用。

崇虚观的斋菜果然名不虚传,三菜一汤还有一笼素三鲜饺子。炒菜的油是菜籽油,味道清爽且不厚重,一道爆炒茄子、一道豆腐丸子、一道炒豆芽,汤是荷叶汤,也不知用什幺吊出的高汤,腴而爽口,更没有草臭味,吞进肚子后留下一股荷花的清香。

吴幸子早饿得慌,就见他低头猛扒饭,夹菜的手一刻未停。做得好的素菜吃完后不会残留满嘴油耗味,只觉得舒畅愉悦,有饱#an .! rg腹感却不会撑得难受,吴幸子原本食量就大,这会儿更是敞开肚子吃。

平一凡没有他的好胃口,但看眼前的人吃得香甜,也不由得多吃了一碗饭。最后盘子里连菜汤都没剩,全让吴幸子拌饭吃了。

要不要替你揉揉肚子?平一凡笑看满面红光,懒洋洋摊在竹蓆上的老家伙,手已经凑上前贴心地揉了几下。

多谢多谢......吴幸子半瞇着眼,耳尖因为这亲暱的举动而微微泛红,倒并没有阻止平一凡的动作。

光揉肚子自然不足以消食,平一凡便提议带他在道观中走动一圈。这个时候多数道士与参礼信众都躲在屋中休息,日头正烈晒在肌肤上火辣辣的疼,吴幸子却丝毫不以为意,兴沖沖地随平一凡四处走走看看,把道观走了个遍。

崇虚观占地辽阔,扣除某些厢房、道场不能靠近,也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走完。

回到客舍后,桌子上已经备好了冰镇过的酸梅汤,一碗下肚便从头顶凉到脚底,吴幸子抖了抖大呼过瘾。

我们回京城吧。平一凡喝起酸梅汤也是斯斯文文的,用了一刻钟才喝完,取出帕子抹嘴,吴幸子被眼前的男色给迷得五迷三道,不管平一凡说啥他都笑着点头。

离开时,平一凡没再带他走千云梯,而是让马车直接从后山私径上来,等在后门外。走出观门前,有个小道童提着食篮跑上前,脆声道:这是我师父的一点心意,请居士收下。

麻烦小道长了,也请小道长替在下向尊师表达谢意。吴幸子诚惶诚恐地接下食篮,平一凡立刻将他扶上车,自己却没有跟着上车,而是转头与小道童说了几句话。吴幸子在车里听不清外头说得什幺,只是好奇地猜测食篮中究竟有好东西。

待平一凡上车的时候,吴幸子已经嗅出里头是素三鲜饺子,车子走到半途平一凡就让吴幸子打开食篮都给吃了。但吴幸子想,这样的好东西应当带回去给薄荷桂花黑儿嚐嚐鲜,便忍着没吃。

毕竟崇虚观的素三鲜饺子声名在外,平时想吃都吃不到呢,也不知平一凡用了什幺办法,竟能说动崇虚观给匀了一份带走。

听他问起,平一凡勾了勾唇角:不是我的脸面,是颜文心颜大人的脸大。说着叹口气:颜大人也不知有什幺打算,平某一介白衣,吴先生更非京城人士,这好示得令人有些胆颤心惊啊。

听到颜文心的名子,吴幸子低下头模糊地应了两声,自然没见到平一凡眼中闪过的郁闷。

回到京城时,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平一凡将吴幸子送回染翠的宅子,先下车后把人扶出来,一路送到门边,颇有些依依不捨的意味。

吴先生,不知七日后您是否愿意与平某一块儿去听琴呢?直到吴幸子踩进大门,平一凡才下定决心问出口。

听琴?吴幸子双眼一亮,连连点头:自然愿意啊,不知平公子打算带吴某听哪位琴人的琴呢?

青竹胡同的白公子。

听见回答,吴幸子不禁哎呀一声,人又鲜活了几分:白公子的琴!哎呀,哎呀,吴某一定赴约,一定赴约!那日莲乡居鸽友会上,白公子一曲天梯建木听得吴幸子如癡如醉,本以为再没有第二次幸运了,天上竟就掉下这等好事。

不过,我听说白公子不轻易弹琴。与白公子琴艺相当的,便是他的脾气了。倒不是说白绍常的脾气不好、为人骄矜云云,他一个琴人,从小浸yin在琴谱之中,为人是有些清高没错,但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即便现在他已被喻为大夏琴人祭酒,也仍会在普遍认为三教九流的地方弹琴,他不介意听琴的人什幺身分地位,但他只弹琴给知音者听。

传言道,当朝镇国公世子想请白绍常过府替自己弹琴一曲,这个镇国公与护国公堪称大夏两柄利刃、两尊战神,虽然稍被护国公府压过一头,但一跺脚京城也得震三震。

镇国公世子比起护国公世子关山尽,除了纨绔之外没其他好形容的,人倒是也不坏颇有分寸,偏偏有个纵欲声色的短处,对六艺也修习不精,他请白绍常去弹琴,任谁也猜得到琴不是重点,弹琴的人才是。

白绍常又怎会不明白呢?当下便严词拒绝了。这一拒绝可就惹祸上了身,镇国公世子含着金汤匙出生,白绍常再如何有名气,其父甚至有皇帝御赐的第一琴人匾额,只弹琴给皇上听,但白家毕竟是平头百姓,没钱没权只有一身技艺,却有胆子下镇国公府脸面,这还能忍吗?

自然是忍不了。镇国公世子原本没那幺执着于一个琴人,眼下可起了势在必得的执拗了。

一开始还好声好气的带礼物去请,送礼的管家两次被拒之门外后,世子气得心肝疼,一辈子没见过这幺不知好歹的,他长在世家大族,从小要星星就不给月亮,平辈间除了关山尽敢不给他面子,还有谁曾这样甩脸色给他?邪火一冲,世子竟直接在大街上把白绍常给拉走了。

要说这白绍常也是个脾气硬的,被压到镇国公府后,他既不害怕也不妥协,琴那是绝对不可能弹的,不过世子本就没真心想听他弹琴,就是想玩玩这高山雪莲般的佳公子。谁知最后还是没得手,灰溜溜又把白绍常给送回家了。

这中间发生什幺事,百姓多有猜测,最多人赞同的一个说法是,白绍常眼看自己要被镇国公世子玷汙,直接抽出防身用的匕首抵着脖子要自尽。世子这人是纨绔了点,但手上从来没沾人命的,当下也被吓醒了,不敢再对白绍常乱来,摸摸鼻子把人放了。

从那次之后,白绍常便几乎不在外头弹琴,也闭门谢客许久。

染翠先前也说了,这回鸽友会是运气好才请动了白公子,本也没料到他竟愿意在聚会上弹琴。

平一凡自是清楚白绍常在京城里那些大小传言的,不禁一笑。白公子被镇国公世子强掳走之后,确实闭门谢客一段时间。这两年来,每旬会发出三张请帖,邀请知音者听琴。京城这幺好些富贵人物,谁不想得一张请帖呢?

那他怎幺会请你呢?吴幸子把话问出口才惊觉太过失礼,耳尖一红吶吶地解释:我知道你是好人,也是知音人,我不是......

平一凡倒不介意,笑吟吟地拧了把他的肉鼻头:这是亏得那日鸽友会的牵线,在下吹了一曲笛音,虽说雕虫小技难上檯面,可没想到却入了白公子的耳,竟送了在下一张请帖。

嗳,你笛子吹得可好了,我喜欢听你吹笛。吴幸子也不知道自己面对平一凡时,怎幺就这幺大胆到有些孟浪,不管平一凡做啥自己都喜欢,恨不得把连心都掏出来给他看。

承蒙你不嫌弃。平一凡勾了勾吴幸子小指。

虽然只是个小动作,可就连以前关山尽都没这样亲暱过,吴幸子轻颤了下,本想缩回手,最后却鬼使神差地回勾了一下。

七日后巳时一刻我来接你。看看时间也晚了,中午虽然吃的较迟些,但素菜容易饿,平一凡不想耽搁吴幸子的晚膳,便欲告辞。

吴幸子心下不捨,不由得又开口问:就是,我没收到白公子的邀请,擅自随你出席是不是太失礼了?

这倒不用担心,白公子的请帖除了在下之外,还能另带一名亲友同往。白公子以前也是挺喜欢交乐友的,要不是受镇国公世子的惊吓,要听他的琴其实并不难。平一凡拍拍他的手背,接着捏了捏掌侧。进去吧,这个时辰你该用饭了,薄荷桂花肯定等着你,不好让小姑娘们饿肚子,你说是不是?

欸,这是这是......吴幸子连连点头,人却没动。他的手被裹在平一凡掌中,粗糙乾燥又温暖,仅管因天气热起了一层薄汗,他仍捨不得鬆开。

平一凡轻笑着又捏捏他的手。七日而已,眨眼就到了。

就算只算睡觉,也得眨上七回才等得到哪。吴幸子闷闷点头,鬆开了与平一凡交握的手,目送男子坐着马车离去。

唉,这都怎幺回事啊!明明处了一整天,这才分别便又挂念上了。

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吴幸子才一步三回首地关上大门,回自己借住的院落。

唷,回来了?屋子里,染翠一身绛色薄纱,内搭象牙色云纹直缀,侧躺在贵妃椅上,手中拿着帐本在看。烛光下他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在下眼皮洒落一层青影。

吴幸子对染翠这懒洋洋的模样见怪不怪,他们现在的交情可不是一般二般,染翠以前还会尽量端个大掌柜该有的模样,最近只要在家里,他便像没骨头似地能躺绝对不坐着,便是在吴幸子借住的客房里,也摆了专用的贵妃椅方便他靠。

欸。吴幸子点点头,将手上的食篮递给丫头们:这是崇虚观的素三鲜饺子,你们和大掌柜、黑儿分着吃吧。

崇虚观的素三鲜饺子?染翠显然吃了一惊,用帐本档着半张脸似笑非笑道:平公子还真神通广大,今日既非初一也非十五,竟能从崇虚观抠出一笼饺子。

要知道,崇虚观最尊贵的信徒便是当今圣上了,他们是谁的脸面也不卖的,也没谁敢在他们面前刷脸,那不是摆明不敬天子吗?得要活得多不耐烦才敢这幺造次。

不,不是平公子。吴幸子的笑容有些苦,他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喝,润过了嗓子才道:是颜大人送的。

颜大人?染翠挑眉,不动声色地往黑儿瞥了眼。沉默地站在房中一隅的男子微微摇头,表示这并非主子刻意为之。你今儿遇上颜文心?

一听见那个名字,吴幸子的神情便灰暗几分,这些日子来越显挺直的背脊,又佝偻了起来,缩成小小的一团,彷彿又变回那个还没开始收集鲲鹏志,数着日子要自戕的清城县吴师爷。

见了他的模样,染翠收起帐本,从贵妃椅移到他身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

颜文心与吴幸子那一段情,不久前吴幸子亲自说给他知道了。染翠多精明一个人,更见多了情情爱爱,自然明白这颜文心在吴幸子心上佔着什幺样的位置。那是一道表面看起来好了,扒开来都是脓血的伤口,若是没从根本将这些腐肉挖走,伤是永远好不了的。

这也是为啥染翠后来愿意配合关山尽胡来,虽然这大将军在情爱上傻得比不上三岁稚童,却很是雷厉风行,独佔欲强得让人招架不住,肯定能将吴幸子心中的伤挖得一乾二净,任谁也无法再往他心里塞进半点影子。

就是这位镇南大将军也不知脑子那儿抽的风,硬要乔装成平一凡接近吴幸子,但想到揭密之后关山尽会吃多大的苦头,染翠就在心里偷乐,命鲲鹏社上上下下鼎力相助了。

又拍了拍吴幸子垮下的肩,染翠安慰道:至少平一凡陪着你不是吗?这素三鲜饺他没劝你吃了?

嗳,劝了,可我想这是好东西啊,应当带回来给大伙儿嚐鲜。

提到平一凡与食物,吴幸子脸上的阴霾便驱散不少,他老脸微红压低声对染翠道:平一凡约我七日后去听白公子弹琴呢,你说我该穿什幺好呢?先前参加鸽友会那套衣裳如何?嗳,对了,那套不便宜吧,我得把钱给你才是。

不用,那套是我穿不下的衣服,你喜欢就收着吧,否则也是压在我衣箱底餵虫而已。实则,那套衣服是关山尽派人送的,选料作工都是京城首屈一指,可染翠又怎幺会对吴幸子说呢?连暗示都没打算暗示一下的,他就喜欢坑关山尽。

这多不好意思?再怎幺说也是你的东西......吴幸子不安地蹙着眉,在心里盘算自己那瘦巴巴的小钱袋子能动用多少。

真不用了,咱们是朋友,你收朋友的礼物还得花钱自己买下来吗?染翠大方的挥手要他别介意,接着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浅笑:不过,要是你真的介意,就帮我个忙吧。

当然好,你说你说。

先欠着,等哪天我想到要你帮什幺忙了,你既得搭把手就是。染翠一双狐狸眼笑得如弯月一般,不远处的黑儿猛地打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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