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事后穆拉的描述,海基罗摔进海里后没多久,就好像整条龙僵在了那里,一时间几乎没有动作地沉了下去。
漆黑的海面亮起了一点光芒,那微弱的白光逐渐变的明显起来,它穿越了水面,像一盏落入水中的灯…乌曼蒙不管这个,他还在恼恨刚才出的丑…德特勒夫的人明明告诉他那个异种短时间内不能恢复的,可是刚才到底是怎幺回事?
想起那块明明十拿九稳的肉,乌曼蒙一阵牙痒,他舔了舔嘴里刮出的血丝,克服住对水的厌恶朝着白龙沉没的地方追了过去。
对于伊萨和海基罗来说,那又是另一个故事。
就在那个瞬间,海基罗感觉自己彷彿睁开了另一双眼睛。
他的世界变的无比清晰,如同放大了好几倍,天上的大气层流动、远处一只被惊醒的海鸟飞走、水底躲进泥沙里小鱼甩尾的声音…在他的感官里都是那幺清楚无瑕。
黑夜不再成为障碍,但这只不过是最明显的一个变化,更让他震惊的是另一样——他感觉自己像又进入了共鸣中,只是这一次,伊萨变成了深渊,而他是跌进深渊中的一粒种子。
他被伊萨的意识和记忆紧紧包裹,异种多年来的积累沖刷着他,而他自己的也在倒涌而出……这种交换在他们的意识中好像过了很久,但当海基罗反应过来时,他也仅仅是恰恰没入了海里几米的深度,刚好看见黑龙扑过来而已。
抓住他。
伊萨的声音在脑海中迴响,海基罗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也不知道怎幺办到的,但冲进水里张开大嘴正打算给他来一口的黑龙突然呛住了,那画面有点像喜剧动作片,海基罗只能看见他毫无预兆地停在面前,像只意外嵌进了琥珀的小虫子,无措地瞪着眼睛挣扎。
他吐出了一堆气泡,身体却像被一只巨手捏在了海水中无法动弹,只能摇头摆尾地试图挣脱。
可是他的对手并不打算留给他一点仁慈……黑龙的翅膀被海水慢慢地拉扯开来,乌曼蒙显然感觉到了不妙,他更剧烈地挣扎着,可他的翅膀仍然在慢慢的越拉越直……到了某个极限,那些脆弱的骨头接二连三地在水中响起沉闷的断裂声,轻鬆的就像掰断一根鸡骨头。
海基罗有些惊讶,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做着些什幺,可是主动权并不在他手里……“伊萨?”
我恨他,他弄痛你了。异种的回复很简短,就在他话音刚落,乌曼蒙的表情突然扭曲,大量的鲜血涌出——异种用撕掉他的翅膀作为自己恨意的证明。
黑龙在水里哀嚎着翻滚,那对被撕掉的翅膀在水里还抽搐着,他却还想拼死给近在咫尺的白龙来一口…
失去战斗能力的敌人只让人觉得可悲和无趣。海基罗已经不再想战斗了,他因为紧张怒张的耳鳍和毛髮都平伏了下去,伊萨似乎意会到他这份心情,将黑龙一裹,对他说:“怎幺样?将他带回厄洛哥吧?”
“也好…”海基罗略感无聊地应道。
“海基罗!这…这是怎幺回事?伊萨呢?被吃了?”现在才赶到的穆拉一脸困惑地看着水下这一幕,他连忙朝冒出水面的海基罗问道,但他很快便注意到了那根变了个样子的红色棘刺——它足足变宽了一圈,现在比起一根刺,它更像半圈项鍊,或者说一个自然长出的鞍座。
在那块晶石鞍座里裹着一个朦胧的人影,凑近了还能看见那头飘浮着的黑髮……
噗咚一声,凑的太近的绿龙被伊萨甩了出去,掀翻了一排浪。
不知何时雨停了,乌云裂开了一条缝隙,缓缓升起的朝阳从中透出了一丝温暖的金色光芒,照在了海里扛着黑龙不停追问的绿龙和飞在半空的白龙身上。
自己也很茫然的海基罗被问的心烦,只有还没分离出来的伊萨有闲心去想一些问题……不光是他和海基罗到底发生了什幺的问题,还有在刚才意识交融的一刻,闪过他脑海里的几个画面。
那个礁石岛,那些海啸和暴风雨…海基罗可能对它还不算熟悉,但在绿地岛被逼连续梦到一个星期的伊萨却知道的更多,也因此当他从白龙的记忆中看到这些时他是有多幺的意外。
无论如何,就冲着那份种莫名的熟悉感,他决定以后一定要详细和海基罗讨论一下……
“啊!对了!!”绿龙忽然一顿,被场束缚着困在他背上的黑龙差点被这一下急剎车滚落海里。
“我的妹妹!”绿龙大叫:“我差点忘了,她还在等我回去接她呢!”
海基罗也是第一次听说他有个妹妹,不由得好奇问:“你的妹妹?说来你到底是怎幺突然出现在北冰洋的?”
“说来话长,来来,走这边。”绿龙调整了一下方向,说到这件事他便心情低落,摇了摇头:“我不是说过我要回龙族聚居地帮你问一下吗?结果我到那里的时候族人竟然全部走了,只有妹妹还留在那里…噢,那是我的亲母和第七任伴侣生的幼崽,但因为妹妹是绿龙,她很早就不再照顾她,长老也不想带着一个年幼的绿龙走……”
“走?去哪里?”
“我不知道,妹妹也不知道,他们不肯告诉她,也许是怕她找过去…”
他顿了顿,努力不让自己显的太伤感,四肢一划拍了拍水:“总之我不能放着她不管…对了,上次我不是说过深海有些不祥的东西吗?去聚居地的路上我在海床发现了一些绿龙的尸体,好像是被什幺东西咬的,感觉很危险,所以我就想带着妹妹去厄洛哥找你,结果他们说你们来了绿地岛,我就以为你回了白龙的隐居处。”
“那里是不是已经没人了?”海基罗立即追问。
“你回去过了?”穆拉偏了偏脑袋问道,他角后的皮膜被撕裂了,这一歪头让他显的有些滑稽。看见白龙否定了他的猜测后,他啊了一声,说:“我到的时候没看见任何一个白龙,很多东西被破坏了,但也有收拾过东西的痕迹…”
忽然黑龙嗤笑一声,虽然他关节的地方都被水流缠成一团,浑身还破破烂烂惨不忍睹的,脸上的表情却明显是种恶意的嘲笑。
穆拉转头看了一眼,皱起眉有些生气:“他肯定知道些什幺!”
“不用着急,dpb有办法问出来的。”海基罗很自然地说道,说完这句话他才一愣,好像感觉有些怪怪的。
他只是想起dpb有些直接读取记忆的方法也可以用来读取非人类的记忆,黑龙都是硬骨头,以他们的手段想问也问不出来什幺,倒不如……等等,他为什幺会知道dpb有读取记忆的手段?
大概那是我的记忆。伊萨在他脑海中说,那声音就像从耳边传来的一样。
海基罗一抖毛,伊萨的声音提醒了他那些记忆相融的细节,一回想,发现除了一些异种的经历外,满满的都是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像是…他在列车上被按倒在地上时,异种看着他的背部,强硬地将他的尾巴……唔……
“海基罗?”穆拉好奇地看着表情扭曲的白龙,他的朋友低下头躲开了他的视线这有点困难因为他正在空中,含糊地哼了哼:“没什幺。”
异种正在他耳边轻笑,海基罗越来越不自在,直到他意识到只要他们不解除这种状态根本没法躲开异种的干扰后,他一头栽入了海中,操控着海浪裹着惊慌的绿龙和他背上的黑龙一起加速朝前冲去。
原本就不长的旅程在他的全速前进中缩短到了几分钟,沿途掀出一排白浪,也不知道会不会变成千里之外的小海啸。没多久一个绿植比较多的岛屿就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穆拉高兴地大叫:“就是这座岛!我已经闻到妹妹的味道啦!”
说着绿龙就以一艘大油轮搁浅的气势冲了上岸,他背上的黑龙经历了被恶劣快递员粗鲁地送货的待遇,被颠下了绿龙的背部,硬生生在沙石滩上拖出了一道血痕,直到撞倒了一排小树才得以停下。
两人巨大的动静引起了岛上的人的注意…过了几秒,两只跟穆拉几乎如出一辙的分叉状小角露出了灌木丛,紧接着是一张怯生生,精緻嫩白的小脸……绿龙的妹妹显然有着与人形的哥哥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文静气质,她蹬蹬蹬跑到绿龙面前,瞪大着眼睛一声不吭。
那幺小的小女孩与一头身形是她几百倍的巨龙对瞪,这本来就是一幕很有趣的画面,更让人发笑的还是巨龙先露了怯,一脸可怜巴巴地瞅着小女孩,低声细气哄道:“…阿青你看,我这…不是故意的啊,我不是故意想把你丢这里的,也不是故意受伤的……”
“闭嘴!”小女孩喊了一声,绿龙立即一窒,闭紧了巨大的喙。
那声音听上去却有些不对劲…比起一个看外表大约是七八岁小女孩会发出的声音,它听上去太纤细软糯了一点,声音也有点太高了些,显的奶声奶气的…再仔细一看,女孩那头长长的、髮丝柔软的绿髮中正卧着一只小小的绿龙,它和穆拉的伴生体有点像,浅浅的孔雀绿与明蓝的金属色鳞片,但她的翅膀上却长着货真价实的羽毛,躯体也相当细长,背梁上长着几粒小的像乳牙般的棘甲,这些又让她看上去和穆拉球形的伴生体完全不像了。
阿青咬着嘴唇,小龙也不怎幺高兴。两个小小的小东西一起盯着绿龙,把穆拉盯的整个趴在了地上,大脑袋缩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瞪了一会,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球形的东西,一挤,那颗球裂开了一道口子,一束光照了出来,她开始用那东西照着穆拉的伤处。
这东西显然是龙族内部常用的医疗手段,因为伊萨很快想起它的名字,一个龙族吼声的三个字音。
“你也可以叫它再生灯。”海基罗对伊萨说,解决了他无法说龙语的困扰。“用人类的原理来说就是,它里面包含了紫外光杀菌,和一些促进龙族细胞再生的光照技术,虽然他们无法解释为什幺它的效果对龙族如此之好,对人类却十分一般。”
那颗灯的效果确实很好——绿龙身上的伤在肉眼可见地癒合着,和异种的痊癒速度有的一拼。
比起海基罗,穆拉和乌曼蒙打的更久,他的身躯更大,混乱中受到的伤也更多…但也正因如此,那些伤在他身上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都比较零碎,显的也比较小,看上去没那幺严重,只是此时因为白龙身上的伤都莫名地痊癒了,才显得他看上去伤痕累累。
阿青花了一些时间把绿龙身上的大伤口处理好了,小伤她也不管,收起那颗球蹬蹬蹬跑到白龙面前,那只小小的伴生体努力仰着脖子说:“你就是哥哥的朋友?你怎幺跟自己说话呢?”
“………”海基罗完全不知道该怎幺解释,他下意识垂下脖子好让她仰的不那幺辛苦,阿青却看见了脖子上那圈显眼的红晶中的伊萨,一脸恍然大悟:“噢!!!哥哥的朋友脖子上有个人类!那哥哥也有吗?”
她彷彿发现了什幺新大陆,一串小跑熟悉地扯着那些海藻形状的髮鬚爬上了绿龙的脖子,抓着角尖在他脖子上翻来覆去地想要找到另一个人类……
——海基罗感觉好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