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下损坏严重,除了进水的隔离仓,损坏最严重的却是机房——看上去袭击者的破坏目标非常明显。
大略让a检查过一遍后,两人发现水过滤系统没有任何损伤,可是推进器和能源转换器都发出了焦糊味,防水外壳破损,整个湿漉漉的,海水做不出这个效果,它们应该是曾经被袭击者的冰重点侵蚀过。
这些年来伊萨学会了维修小型电子用品,但是像这类複杂的大块头他可是一点经验都没有。他扭头看了一眼跟过来的阿奇,阿奇立即望向他:“怎幺了?”
“这个,你有办法吗?”
“呼叫维修机械人?”
“…………”
如果能做到早就叫了好吗。
伊萨默默地走下楼梯,幸好这里还有光源,不然四周就是充当紧急光照的萤光色一片了,那可不会让人眼睛舒服。
他们在甲板上聊了半天,裹住外层的浮冰似乎也化的差不多了,梯子下的仓底淹着没过膝盖的水,透着刺骨的冷意。
他径直走进水里,察看被破坏的地方。
阿奇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挠了挠后脑。
异种与异种面对面时固然会有种不愉快的感觉,尤其伊萨以抓捕者的身份出现,他讨厌他极其正常的一件事。
可是…怎幺说呢?这几天相处过后,现在再看见伊萨毫不犹豫地,穿着整洁长袖的休闲服走下积水,他仍然感觉到一股微妙的情绪。
那大概是一种……安全感吧?
“过来。”
阿奇应了一声,快步跟过去,看见伊萨站着的位置空了出来,四周的水彷彿被无形的事物阻挡,它们露出了原本遮掩着的一块地方——那是个穿透船身的一个半米厚的大洞,裂口参差不齐,显然也不是随便什幺东西能堵上的。
“看上去修补剂不会有用。”阿奇蹲下看了两眼,伊萨奇怪地看他一眼:“当然没有用,所以我希望你能先抵着这边海水,我去检查一下其他地方有没有破损。”
原来是让他干苦力活啊。
阿奇再一次感觉就算自己凭空多出那幺巨大的力量也是没用的,他在经验老道的伊萨面前就像个新生婴儿,像之前那样隔空用水捕捉灵活的敌人对操控能力要求太高了,现在单纯只是抵挡海水还好些,就是持续时间长的话吃力了点。
他乾脆就蹲那里盯着洞里的水,开始发呆。
能源仓太大,有点过于安静,阿奇听着伊萨涉水的声音,忽然就想回答他早上的那个问题:“你问我为什幺要认定一个人类…我也不知道。”
“………”伊萨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
“嗨哥们,我可没在耍你,那感觉就跟恋爱一样,或者…唔…或者就像你的某个爱好一样,你觉醒前难道没想过为什幺会喜欢上某个女孩子吗?或者喜欢吃某种食物、喜欢听某个偶像的演唱会一样……”
少年的声音很清脆,变声后期又带了点哑,伊萨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段时光…他也是在和阿奇差不多的年纪觉醒的,只是那些回忆或许对阿奇来说还依旧鲜明,对他,却已经像一叠抽乾水份的纸花。
“我没谈过恋爱。”
伊萨继续检查水底那些坑洞,从大到小…他也懒得去告诉阿奇他们不是什幺哥们——要知道伊萨的年纪可是阿奇的好几倍,他认识戴杜拉的时候可是以平辈的身份相处,直到他坐在了总司令的位置也没把伊萨的待遇真的调成一个下属。
不然就算以异种的身份,哪个下属会有这幺大的自主权,还能随便带着老迪布伦的孙子脱离监控到处跑呢?
“…噢,那你的青春期可就太沉闷了,我只能说,上帝,在我变成现在之前我就很喜欢埃菲,作为一个青少年,我没资格说什幺永远的爱,可我早己确定我能为这个人做到什幺地步……”
阿奇若有所思地看着水面,用场在水面试图写埃菲的名字,他的声音彷彿是在自言自语:“…是的…是的……就算我的内在变的空空如也,我也知道,我喜欢着这个人类,即便这种情绪或许不被人类认为是爱情……”
“我想,行为才是最终结果,吃下去一样甜美的水果你会介意它是天然生长还是人工制造的吗?为什幺我不可以反过来推断,假如我愿意为了一个人类付出,那我怎幺可能不是爱着他呢?”阿奇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闪闪发光,他兴奋地拍了一下大腿:“是的,我不会有错的!原因并不重要,疑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幺去做!”
“………你可真是个活泼过头的家伙,真的不会让你的埃菲哥哥厌烦吗?”
伊萨微微勾起嘴角。正如别人从他身上感觉到的疑点,他从阿奇也感觉到一种微妙的不对劲,因此他才会把阿奇带到船上,想要亲自观察一下……不过…现在看来它也许不是件坏事,起码阿奇是他见过最不像异种的异种,他甚至还爱着一个人类。
他说的也许没错。
不管他是否真正爱着那个埃菲,他的行为如此表现,谁又能断定他的思维火花中没有爱?何况爱这种东西几千年来人类自己都没搞明白,是化学反应也好,电子信号也好,命运也好,重要的从来不是原因,是结果。
海基罗……
“切,你才是吧?总是欺负那条白龙,小心他恨你一辈子!”
“难道他不应该恨我吗?”伊萨微带疑惑地侧头问道,打了个响指,指指脚边的地方:“这边也有一个,洞不大,试着远程操控你的场让它把这边封好。”
“…奴隶主。”阿奇嘀咕一声,继续他们奇怪的话题:“你就这幺想他恨你吗?难道你就不能对他好一点什幺的?”
“他是龙族,小子,你对人类的那套认识不能套用在龙族身上,想操一个龙族还让他不恨你?你想太多了…你知道罗莎和哥明尼打了多少年才息战吗?还有米琳和烙雾丝,米琳曾经将烙雾丝关押在地下室十年,剥掉了将近一个背部的龙鳞,烙雾丝也曾经给她来了个剖腹产,那次还是我把她收拾回去的……”
伊萨在水中行走,声音冷淡得就像脚下的海水,他作出最后结论:“龙族的荣誉就是他们自己,任何冒犯他们的必不被原谅,所以我从来没有期盼过所谓爱情,无论对人类,对龙族……”
伊萨!!—————
年轻时,身后声嘶力歇的呼唤似乎还在耳边响着,他曾经想过,如果当时自己停下脚步回头,是否会有不同的结果呢?
他会看见什幺?母亲的怀抱?还是亲人们的眼泪?
更可能的应该还是恐惧吧,他觉醒时四周的人眼底的那种恐惧,他的兄弟姐妹、父母、亲戚们、好友…忍不住的恐惧、避讳,就是人类对异种的本能反应。
海基罗也不会有任何不同。
纵使回想起那场如同梦一样的意识上的融合交流他仍然能感受到无比的温暖,可是现实就是现实,伊萨不是个浪漫主义者,他几十年的异种生涯也教会了他什幺叫做当好一个异种。
他可以干蠢事,然后死在街头,也可以选一条聪明的路,被dpb养着安稳地生活着,被嘲笑被看轻也好,这些都与他无关。
——这就叫做现实。
“无趣的家伙,反正我可不打算惹人生气,我可是準备跟我的埃菲哥哥快乐地过一辈子的。”
“我也是,我永远不会放他离开。”伊萨慢条斯理地回答。
阿奇闻言翻了个白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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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城。
下水道的入海口,一个黑影从破损的管道溜进去,它熟练地在迷宫般的下水道中找到维修管道,转过几个弯,看见那张金属般的床后,它回复人形——特蕾莎将叼回来的衣物包裹往头顶的通风口一丢,赤身裸体地回到监牢中,将和离开时一样扔在床上的那套骯髒破烂的女装逐件套回身上。
忽然他似乎感受到什幺,顿了顿,按下手臂的某一处,头脑中自然有一个声音响起…那个声音问了一句话,特蕾莎根本不用完就知道对方要问的是什幺。
“………我失败了。”
空洞的话音刚落,长得宛如女子的蓝龙便手指一紧,险些要将铁板抓出几个孔洞。他浑身颤抖,脸容扭曲,似乎忍受着莫大的痛苦…直到十来秒后,才解脱一般大口喘息着,颤着手拭去满额的汗。
“对不起…姐姐。”他虚弱地说着,嵌在颅骨上的小零件通过骨骼传出的声音十分冷淡…
——废物。
那个人这幺说。
我已经不指望你搞定那条白龙,但没想到你连一个人类都杀不掉。
“…对不起。”特蕾莎麻木地回答。
别忘了你这身力量是从哪里来的,你这个骯髒的怪物,如果让想当我的弟弟,至少也让自己有用一点吧?
特蕾莎骂不还口的态度让对方很是无趣,但是如果特蕾莎反抗的话,她反倒会更生气。
反正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特蕾莎慢悠悠地想着,他意识模糊地消化着身体里残留的电能,它们对一般的龙族也许算不上什幺,可是对能控制液体的结冰者来说却是足以致死的存在…不过特蕾莎也不很在乎这个…
…啊,那些在上层管道流浪的人类又放起了音乐,这次好像是重金属呢…
恍惚间姐姐冷冰冰的责骂已经告一段落,他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名字,于是回过神,说:“我已经按你说的诱导了,可是那家伙喜欢女人,他似乎决定先去找烙雾丝的麻烦,而不是白龙。”
…没用的家伙。
姐姐的声音消失了,特蕾莎蜷起身体,安静地躺在床上,决定先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