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关于监狱长的传闻,并没让喻峥嵘觉得不可思议。
黑水港地处偏僻,最近的镇子都离着一百多公里,男囚监狱不能带家属来生活,被分到这里来的人,无论是囚犯还是狱警,无不盼着早日离开。
监狱本来就是法外之地,监狱长对所有事务都拥有绝对的权力,玩几个囚犯,又算得了什幺?
念及此,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起肖申克的救赎里,那个又老又丑的监狱长形象来。
可幸的是,自己已经是“老俞”,入不了监狱长的法眼。
喻峥嵘自嘲一笑,甩掉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继续跟着音乐做那可笑的早操。
囚犯们每天早上的固定流程是洗漱—早操—跑步—早饭—上工。
早饭清汤寡水,粥汤中的米沉在大锅底下,吃到多少全靠打饭囚犯的手势,打饭的活儿也是肥差。
这会儿,有人喝到米粥,有人却只有清汤。在这个没有自由的地方,任何一点利益都是让人羡慕的特权。喻峥嵘进去没多久,自然捞不到特殊待遇,好在他也不在意,三两口胡乱吞了早饭,就准备去上工。
黑水港监狱没有财政拨款,完全自负盈亏,监狱的收入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囚犯们的劳作。糊纸盒子、串珠子、吹电灯泡、缝被套、做玩具、织毛衣……任何活计,只要有订单犯人就得学着做。订单多的时候,每个人都加班加点,一天干个14小时的活也不稀奇。
如果说监狱里的囚犯是拉磨的驴子,那减刑两个字就是吊在他们头上,让他们心甘情愿一圈圈转悠的胡萝卜——每人每天完成的工作量都将计算成工分,每月结算,在年末争夺那几个减刑名额的时候起到莫大的作用。
减刑,对黑水港监狱的任何一名囚犯而言,都是难以抵御的诱惑,喻峥嵘也不例外。
最近他们这区一直在赶制圣诞帽,节日用品的订单往往掐着时间点,今天是交货的最后时限。整个车间一片安静,只听见囚犯们给帽子上色的沙沙声。
辛苦的劳作从早晨一直持续到晚上,除了二十分钟的午饭,囚犯们并无一刻休息,终于在晚上六点的时候,赶完了订单。
最后一个纸箱封上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快要抬不起来的胳膊。
圣诞帽上的红色粉尘颜料在车间里到处飞舞,终于松懈下来的这刻,囚犯们相互望望,才发现大家的衣服上,头发上,到处都沾着鲜红的粉尘。
管教抽查了几个箱子,掂出来的圣诞帽质量都过关。他满意的放下手里的帽子,抬头见到一车间的人都顶着滑稽的红头发,终于发了慈悲。
“晚饭后加一次洗澡。”
底下一片欢呼声。
对喻峥嵘来说,吃的不好尚能够忍受,但限制洗澡着实让他难受。能有这幺次“加澡”,让自己能清爽的入梦,似乎这一天的辛苦就没白费。
洗澡的位置有限,囚犯们需要分批进去,轮到喻峥嵘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批人。
管澡堂的人一脸不耐烦的催他:“进去洗快点,我要关门了。”
“是,长官。”喻峥嵘答应着,低头进了浴室。
地板湿滑,莲蓬头五个一排为一个单元,遍布整个浴室。喻峥嵘就近挑了一个单元走进去,拧开了最左靠墙的莲蓬头。
热水刚刚打湿他的头发,从外面又转进来一个人,在最右边靠墙的那个龙头下站定,开始洗澡。
水声哗啦,两人隔着三个莲蓬头的位置,都抓紧时间安静地洗着澡。然而,没过一会儿,这个单元里又挤进来三个人。
喻峥嵘觉出不对劲了。
浴室里已经没什幺人了,这三个人非挤进这里洗澡,定然有鬼。
隔着水幕,他用余光看了看那三个人,只见他们径直走向右边角落里那人。
“嘎吱。”
一个纹了满背纹身的囚犯伸出手,关掉了最右边的莲蓬头,然后又朝着喻峥嵘的方向努了努嘴。
跟班走到喻峥嵘面前,不由分说地关掉了他的水龙头。
“哥们,澡堂关门了。”
喻峥嵘抬眼看了一下右边,角落里的人被堵的结结实实,只能看见侧脸。
黑色头发,刘海微卷着贴在额前,看上去很年轻,长着张不错的脸。
跟班见喻峥嵘在看,往他跟前挡了一下。
“黑哥办事儿,别找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