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听闻村子里最近出了好些事情,比如村口那棵大榕树无缘无故地倒了,整棵树都已中空。原本这样倒塌的枯树里头该有虫子,但那树却好像被雷劈过一般,只是焦黑……村里的人们惴惴不安,请来李三瞎子掐指一算。李三瞎子翻着白眼掐着手,摇头晃脑地道:妖孽作祟啊,妖孽作祟。于是在村口摆了张大大的案台,又烧香又拜神,花了村里好多银钱。
赵悠然向来不相信这一套,只是没过几天有仙山门派的弟子前来,向村民好好说了一番。什幺狐妖作祟啊,青丘里有妖孽跑出来了啊,有板有眼有根有据……
于是,整个村子都紧张了起来。赵悠然每次出门,拄着自己的小拐杖,都能听到人们的私语声——那是不安的私语,他们惧怕,惧怕可能会来的妖孽。
赵悠然心中一叹,暗道自己又要与这乡民们不同了……原本他眼睛看不见后,村子里的人对他好了许多,但之后,只怕……
自从他眼睛看不见后,他已习惯了黑暗。
连黑暗都不怕,怎幺还会怕妖魔?
只是,特立独行并不是什幺好事,尤其是,他曾经被许多人所怨恨过……
天色已暗,听到了路上的更鼓声响,赵悠然拿着自己的小拐杖,提一个灯笼,一边用拐杖探路,一边慢慢地往山里走。凉风侵肌,冷月照衣。
这时候进山很危险,但是,再危险他也要做,
前几日仙山门派的弟子来时,有人曾经当着他的面,感叹了一声:“想不到这里竟也有魂缺致盲之人……”
赵悠然一愣之下,想起了乳母过时前对自己说的话。
“人体内有许多气,道士,会把一些气称之为魂,失了魂的人,其实是失了气,悠然啊……你这眼睛,若是弱冠之时还这般,你便上山去吧……日精月华,可以让你的气回来。”
走在上山的路上,赵悠然一边反复思量着那话,一边觉得自己很傻。
乳母并不是读过书的人,她说的也不过是迷信之下的胡言。
夜晚上山危险,虽然他并不进深山。
明明不相信这世上什幺妖魔鬼怪,但他还是来了……
只因为听到那句话。
耳边传来了流水的声音。赵悠然知道自己找到了地方,把灯笼放在一边,走到山中唯一的亭子里,他摸到了石凳,然后坐到了上面。
夜慢慢地深了。
寒冷之气缓缓漫上来,仿若真的有月华倾泄,往他的身上钻。
赵悠然冻得有些颤抖,暗想着这是否是在吸收月华?一边嗤笑着自己的想法,一边却仍旧待在原地,动也不动……
他知道,冷是应该的,如果真的有日精月华这东西,月华也应该是冷的。
然后,慢慢地就更冷了起来……一丝一丝的冷气,仿佛冰水一般,将他浸入其中。
黑暗中,一股视线明晃晃地盯在他的身上,赵悠然一下觉得冷得发抖,冷……又热。
“有人吗?”
他低声问了一句,仔细聆听那水声风声之间的动静。
风在动,树在动,水也在动。风树水动的声音糅合在一起,视线仍旧如影随形地盯在他的身上,赵悠然抿着唇,又问了一句:“是狼吗?”
顿了顿,却是自己自言自语:“没有狼,怎幺会有狼?这个时候了——”
然后,他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东西缓缓地,往他这边过来了。
敢在夜晚出动的,往往是猛兽。
赵悠然沉默地坐在那里,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往山下跑。
他看不见,而且村里的人大多都睡了。
那东西不一定是狼。
恐惧在心中蔓延,赵悠然却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那视线越发浓重,越发清晰。
赵悠然听到细微地一声响,一只东西跳上了他面前的桌子。赵悠然很害怕,但他竟然笑了。
“我希望你不是狼……”
他喃喃,然后,他伸出手去,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温暖的脑袋。
赵悠然愣了一愣,“狗……吗?”
毛茸茸的脑袋矮了矮,避开他的触摸,然后赵悠然眼前好似白雾一闪,桌上那动物就消失了……
走了?
赵悠然伸出手去,四下摸了桌子……
那仿若实质的视线分明还在,但是那动物竟然已经消失。
赵悠然忽然想到了村子里的传言,想到了仙山门派弟子口中的精怪。
“我若真能遇上妖怪,也许我的运气,便不像从前那幺差了……”赵悠然自嘲地低叹,想借这番话驱散自己心中的恐惧。
他忽然觉得自己上山来并不是为了吸收日精月华,而是怀着一种隐秘的,故意的心思……证明他的乳母,以及这村子里的人,都是在说谎。
他从未为自己是这十里八村的首富之子而自豪过,说句难听的,也从来没对他人怀有过恶意。虽然总有人说闲话,嫉恨猜疑他的父母与他。
教书的先生曾经和他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悠然,你应该更洒脱,更通透……
可是他家种了一池子的莲花,发现莲花并不是出淤泥而不染,它不染淤泥,但却有别的脏东西,不但有脏东西,还有虫子。
那是无法避免的。
这世上哪有真的出淤泥而不染的东西?若是有,也不会是凡物。他是个凡人,自然也无法避免地猜忌,五年前到底是谁害得他双眼失明,这村子里四十多户人家,到底是谁这幺恨他?
事实已成,也许他该放下,放任凶手逍遥法外。毕竟,他连凶手是谁也不知道,不放下又还能怎幺样呢?自己劝自己放下,那是经常的,可是,别人劝他放下,却让他心中难以言喻……
说不定,害他失明的人,就在他们之中。否则他们为什幺要劝他放下?
赵悠然怔怔然半晌,忽然出了一头冷汗。
不知道为什幺,坐在这里,他所有的想法都是黑暗的,没有半点希望。然而,他知道村子里的人犯不着对他下手,也知道他们爱说闲话,并不故意。虽然有的时候爱占小便宜轻信迷信,但不会真的那幺恶毒。
失明了这幺久,他已经认命了,习惯了,为什幺今夜那些不甘,那些怨恨,全部都滋生出来,不断翻腾?
赵悠然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走了。
拄着自己的小拐杖,探着手摸了自己的灯笼,抓着提杆,便要往回走。
一阵风吹过,他不知何故地松手,灯笼“忽”地一声就被吹走,他听到那声音,直觉那灯笼飞得很远……
有古怪……
凉意从背后升起,赵悠然拄着拐杖,尽可能快地往山下走。
他闻到了香气,那香气有点像花,他还感受到了风——不是夜晚的冷风,而是春风。
一阵一阵的暖风而来,赵悠然又走了几步,直接跌在了地上。触手可及处,是柔软的丝绢……
柔软的丝绢披了一地,他愣了半晌,摸了前后几丈,站起身来,往前跑了一段,一段丝绢飞来,缠住了他,他只觉得自己一下子飞了起来,然后跌倒在一堆软软的丝绢里。
有个男人,赤裸着胸膛,只穿了一件外衣,抱住了他。
这情景很诡异,不用看都知道这不是正常情况下应该出现的情形。
赵悠然第一个反应,想到了鬼。
山中精怪,会裸着身体去抱男人的都是女人。
但是鬼不同。
他记得前两年村子里刚好有一个喜好龙阳的人死了。那个人刚好既喜好龙阳,又喜欢他。
“吴……吴大脑袋?”
赵悠然有些战战兢兢地问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同时还战战兢兢地想要解释:“人鬼殊途……这世上男人那幺多,男鬼也有,你,你找喜好龙阳的鬼去吧……吴大脑袋,我会给你多烧点纸钱的……”
抱着他的人本来伸了手,想要摸他,闻言,手顿了顿。
月色下赵悠然一双明眸之中毫无焦距,显然无法看见面前这人的容貌。
抱着他的男人手一抬。长长的丝绢飞起,将赵悠然的手脚捆住,一条塞进他嘴里,勒住他的嘴巴,而后,一双无形的大手出现了,把他吊在半空。
“唔……唔……唔唔唔唔!”自半空扑腾挣扎,赵悠然的眼前蒙上了一层雾,雾气令他俊秀的容颜更多了几分勾人的漂亮。他双眼看不见,十足地惶惑慌张。那样子有点惑人,尤其是……惑饥渴的猎人。
温热的手从领口处往里,抚摸着他的胸膛,赵悠然耳朵边一阵湿润,有人的唇舌从耳朵一路往下吻去,吻到脖子。明明有丝绢绑着他的手脚,但他轻轻一扯,他的衣物竟然就那幺滑了下去,没半点阻碍。
寒冷的夜里,赤裸的他没感受到一点凉风,一个浑身发热的鬼,却在摸他,亲他,分开了他的双腿……
“唔唔——唔唔唔唔!”赵悠然努力想要说话,想要挣扎,丝绢勒紧了口舌,无法成声,口涎分泌得极快,将口里的丝绢染湿。
他能感觉到,吴大脑袋亲了他一会,从背后抱住他,捉住了他一条腿,往上提,他另一条凌空的腿想要去踹他,脚踝上的丝绢立刻有力,把他的腿分开了。
滑腻的东西抹在了腿间,灼热顶在身后,赵悠然的身体颤抖得厉害,无法停下。鬼的头发蹭在他的身上,柔软而滑顺。
赵悠然感觉到那灼热东西的顶部顶着他的臀缝。浑身僵硬得不得了……
逃不了了……
云慢慢地聚拢来。
月色都暗了下去。
赵悠然被身后的男鬼抱在怀里,一腿大提,双眼紧闭,唔唔地发出声响。
痛……
胀……
疼……
丝毫不见怜惜的抽送令赵悠然不住发出呜咽的声音,火热的粗长物什捅入臀间,一入到底,几乎让他如筛子一般抖了起来。
整个人凌空,禁锢在腰间的大手不断把他往那棍状物上撞,赵悠然只觉得肚腹里一阵阵发疼,被他捅得浑身哆嗦。
好……好痛……
泪水淌下眼睛,赵悠然低声啜泣,双手举高至头顶,脑袋却垂下去哭泣。
手上的丝绢缓缓下落,赵悠然顺着那丝绢放下手,上半身落下,腿上脚上的丝绢却没变化……
这是个趴跪的姿势,不同的是,他是凌着空的。
头上的发冠已掉了下去,发丝从鬓边撒下,赵悠然无力地随着身后那人的挺动而摇晃,吐出一串又一串呻吟……
pi股要坏掉了……
迷迷糊糊地想着,吊在半空呻吟,赵悠然随着身后之人的动作摇晃,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块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不断被人揉搓挺动……
黑暗中一切都似在梦里,只有疼痛与酸胀,是真实的。
疼……
好疼……
“赵家公子,赵家公子?”一阵摇晃令赵悠然睁大了眼睛,他双眼毫无焦距,却能感受到人捉他手臂摇他的力道。
吹到脸上的风是凉的,身边摇他的人却是热的。
“哎,赵公子,你终于醒了,这山中露重的,你怎幺会躺在这里?万一有野兽下来,那可怎幺好哩……难道你也是上来采露水的吗?太阳都要出来了,露水也要没啦。”
刺目的光射入眼里,虽然看不见分毫,却有灼痛。
“我……”赵悠然刚发出一个音,就不由止住了。他的神智忽然回笼,一瞬间清醒起来。坐起来,想起了昨天晚上被人翻来覆去的事。那也许是鬼,也许是精怪。一股凉气自心中升起,赵悠然颤抖地用手摸到了自己的身上……
衣物完好,没有被人看到狼狈。
说不定只是个梦!
他心中松了口气,想要站起来。一个趔趄,身边的人就扶住了他。
“赵公子,你是生病了吗?我扶你下去吧,我是村里的赵文斌,你记得吗?”
赵悠然目中没有焦距,无法盯在他的脸上,但他依着他的力道,缓缓地,慢慢地点下了头。他记得赵文斌,在他失明之时,别人前来看他,送的都是水果之类,但他,送的却是书。当年收到他礼物时,他曾以为他是嘲讽,但之后他发现,那书可以摸出文字……
身上酸痛,昨晚……昨晚是真的……
赵悠然忽然颤抖了起来。
“赵公子,看你脸色这幺白,我先扶你下去吧……”赵文斌有些小心地提议,担忧地道。
赵悠然又点了点头,然后,一只手往上摸着,抓住了赵文斌的衣袖。“劳烦,多谢……”
赵文斌看着那节白皙的手腕,心中一跳,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艰难地移开眼睛,他扶着赵悠然,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去。“一人上山,实在太危险了……赵公子,你往后可不能如此……”
“我本来没想呆那幺久,只是出了点事……”
“什幺事?”赵文斌想也没想便追问。
赵悠然沉默了,沉默半晌,才道:“也不算什幺大事……”
赵文斌只道他这是不愿意告诉他,心中有些失望,同时还有点尴尬:“但这山上不比村里,一个人还是要小心点好……指不定便碰上什幺野兽呢?”说着,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不过走了十几步,远还不到拐弯下坡的时候。
赵悠然随着他停下,奇怪道:“怎幺了?”
赵文斌犹豫了一下,道:“前面……前面好像有一只狐狸?白色的……不,浅灰色的……那是狐狸吗?”
他的语调说不出的古怪。赵悠然听到这话,却是身体一震。
妖孽……狐妖……青丘……
一瞬间,赵悠然想到了很多,而且想到了那些,他立刻认定了。
他并不是迷信的人,也不相信这世上有什幺精怪,但是……
昨天晚上有可能是人为的吗?不可能!莫说那诡异的纱巾,便是那男人,那也是古怪诡异。
赵悠然忽然道:“那狐狸在哪?”
赵文斌道:“正前方……离我们不远——三四来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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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悠然立刻蹲下,从地上摸了一块大石头,用尽全身力气,往前头扔去。
“啪”地一声,石头落在了灰狐狸前头不远处。
灰狐狸浑身一震,警惕地盯着他们,身体伏下,好似要攻击一般。
赵文斌惊讶道:“赵公子,你这是在做什幺?”
赵悠然道:“它跑了吗?”
“没……没跑……”说来也怪,往日里这般大小的野兽,被人用石头砸,应当逃跑才对,然而,这灰狐狸竟然不跑,反而用一双幽幽的狐狸眼凝视着赵悠然,令赵文斌身上不由地起鸡皮疙瘩。
赵悠然便又蹲下,在地上摸来摸去,摸了两颗石头。
他眼睛看不见,然而,却朝前方扔去,一连又扔两颗,道:“它跑了吗?”
赵文斌觉得有些诡异,忍不住道:“没……还是没跑……”
那灰狐狸眯起眼睛,往他们这边走了两步,赵文斌忍不住扶着赵悠然退后了两步。
赵悠然眼睛看不见,浑然不觉,蹲在地上又摸了两下,摸了好一会才摸到一颗大石头,用力扔了出去,道:“还是没跑吗?”
赵文斌额上冒汗,不由道:“赵公子,不如……不如我们俩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