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磨房有日子没使用,屋檐下面杂草枯叶堆积,高山捡拾后,夜色里看着顿时干净。
大黑马驮两人,就放不下被褥,高山解腰带,脱下蓝黑色厚外套铺开,身子滚上去裹紧,这就有铺有盖,呼呼进入梦乡。
脚步声响,雷风起和虞雾落一前一后回来,见到屋檐下空出三分之二位置留给两人。
“咳。”
雷风起低低的咳出,侧目眼神轻扫背后,眸光柔如流水。
虞雾落知趣停下脚步,她从来就是聪慧女子,今晚遇刺屡屡受挫,是没有经验的原因。
领会隐意,虞雾落不落于人后。
雷风起径直大步走到高山旁边,背对着低头,一看就是解衣宽带。
虞雾落不方便过去,正好去看拴在一旁的豆蔻。
黑马不住用马头摩娑桃花马,仿佛安慰着它的伤痛。
“乖乖的哦,熬过今晚,明天送你去城里寻医生。”
虞雾落安慰几句爱马,耳中又有一声轻咳送来,像是表白虞雾落可以过去,让她没来由的有了笑意。
稍停,越过马鞍看屋檐下面,高山睡在一侧,中间睡下雷风起,雷风起旁边摆着他的行李卷儿,把余下三分之一留给虞雾落的同时,也把小小天地隔开。
虞雾落却不能如他们一样躺下,虽然躺下后行李卷儿的高度正式成为一面墙壁。
先不说孤男寡女躺在野外影响声誉,看着不雅,还有春夜犹寒,她没有被褥,睡下来会受寒得病。
厚而宽大的大披风,让虞雾落坐下后,衣角足够成垫,她安然打坐进入休息。
野外的风凉意中带清新,帮助吐纳更好进行。
虞雾落在星光辰明里一呼一吸,悠游漫漫。雷风起听到绵长呼吸声放下心来,这女子功夫是真的好,可见平时苦练,由此身体康健,露宿一晚不是问题。
他的呼吸也渐渐拉长平稳。
虞雾落静静又等片刻,忽然涨红面庞,蹑手蹑脚起身,往屋后走去。
人有三急,虞雾落也不例外。
和雷风起说话的时候,虞雾落留意到有一块地方较为平整,她拿大披风遮挡一下,也就可以。
她尽可能走的轻捷,功夫好的原因,不踩中落叶断枝几不发出声响,月光半明半晦指引道路,虞雾落很快愣住。
两棵歪脖树往内斜拐,半弯出一块平整地方,树身间系开来一件男人衣裳,随风飘动的时候也能保证相对私密。
男人的衣裳?
去?
还是不去?
虞雾落红着面庞最终还是去了,回来后有片刻才平复慌乱心情,但是感激夹杂在悠深吐纳里,就怎么也下不去。
君子心细,当如何感谢?
本想重谢一笔金银,现在看来,只怕阿堵物亵渎照顾。
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肠,没到最后不知道他真性情还是伪装,但是他救自己数回,带自己脱难,又尽力维护女儿颜面,如果到最后他真性情就是这样的话,这情分还是要重重担的。
这么一想,油然似回到那双隐如磐石的臂弯,他的发间跳动星光,他的心跳带来安宁这样的人呵,怎么可能不是勇于助人的真性情?
这一夜安然无事,早起虞雾落雷风起都生出不满,这范城的衙役居然不连夜搜查周边,这是怠慢差使。
虞雾落颦眉暗想,二叔岳家范府里有叔伯在范城为官,难道他们沽名钓誉,不肯认真为百姓安居出力?
雷风起面如锅底,这省里哪个衙门管辖范城,非好好教训他们不可。
五更道路还是不明,高山也嘟囔着不满:“睡到天明,在这村子里吃过早饭再进城不行吗?昨天又是暗器又放火,我累了的,没有宵夜还克扣早饭怎么着。”
“城里早饭更好吃。”雷风起道。
虞雾落脑海里红糖油糕葱油饼芙蓉卷子一起出来,肚腹里又有咕的一声,饥饿感强烈袭来,她这才想起来,昨天她一早离家,祖父陪用早饭,中午在路上分吃赠送的点心果子馒头,晚上住店后就遇刺,别说宵夜,她连晚饭也没吃。
她想到这里,高山也想起来,又嚎叫道:“我昨天晚饭也没有吃。”
雷风起忍无可忍:“你昨天中午没少吃。”
高山斜转眼睛看他:“那又不是你管我吃的,是虞兄台招人喜欢,是他的东西。”
虞雾落秀秀气气伸头一笑:“别说了吧,进城我请你吃十人份的东西。”
越说越饿,虞雾落头回挨饿极不习惯。
雷风起瞪眼威慑,高山乖乖闭嘴,虞雾落面色却阴晴不定起来。
她的茶碗,她的食具都没有追回来,等下进城她拿什么吃早饭?
豆蔻上的有药又休息一夜,蹄脚已能奔跑,但虞雾落心疼不肯骑乘,高山反对无效,雷风起出于内疚百依百顺,三个挨饿的人步行十里路来到城门。
点亮的火把周围,能看到热气腾腾,红糖油糕葱油饼芙蓉卷子在虞雾落脑海里转动更快,高山攥起拳头,仿佛有人拦就随时动手。
没有盘查顺利进城,除去城门火烧大洞还在,像是所有人都忘记昨夜贼人喧嚣。
很快他们坐在最近的早点铺里,雷风起对这范城拿贼的怠慢愈发不耐,虞雾落则是一面不耐烦一面头痛看着桌上几只缺口碗,筒中几把破旧筷。
高山喜笑颜开,等着食物送来。
“掌柜的,送壶热水。”雷风起招呼着,取一块碎银抛过去。
掌柜的赶紧提壶热水过来,雷风起把桌上几只碗烫了又烫,筷子也冲涮数遍,对虞雾落点头:“出门凡事不讲究,只能这样。”
虞雾落晕生面颊,乖巧点头觉得不合适,他不是自家亲人,不回应呢又觉得尴尬,勉强嗯上一声,取过勉强能看顺眼的碗,暗示自己看不到缺口。
掌柜的送来热面茶,又是几笼肉包子,等不及的高山先大口吃起来。
雷风起一面吃,一面和高山说话:“等下你去找找卖马的地方,再问问哪里能寄养马匹,昨天我看到有香脂铺子,还有卖成衣的店铺,不管接下来去哪里,素衣不会得体。”
高山信以为真,顶撞道:“我就喜欢这身衣裳,看不出脏,晚上能当被盖,我不要得体。”
虞雾落悄悄把话记下来,对雷风起的好感又增加一分,她知道这话说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