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皇宫里的小皇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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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箬近些年来住在大渊国的北境,那里的行宫宛如冰晶玉砌一般,眺望远处,整个天地都是冰雪的世界。

十分干净。

他喜欢这份干净。

江箬总是睡不着觉,睡着了就会做梦,一个长长久久的十分可怕的噩梦,梦里都是污黑的斑点,模模糊糊看不清那些人的模样,但实在是太恶心了,江箬偶尔醒来想起那些人的模样都忍不住会吐,一大口一大口的鲜血从喉咙里呕出来,将宛如冰雪一般洁白的锦被和地毯溅上大片的红。

他瞥了一眼,然后抬头对跪在地上的那些人说:“也看见了,我活不了多久了,回去跟他们讲,可以放心了。”领头那人眼睛一红,猛往地上磕了几个头,可到底没有说什幺,带着人俯身退下去了。江箬望着窗外被冰雪冻住的树,风一吹,昨夜初下的雪花一层一层地被卷起来,十分美丽,他愣了愣,忽而对站在他身边很久的人说:“可我后来梦见小豆子,他叫我爹爹,问我为什幺不愿意回家。”

江箬红了眼,微微抬起头来看窗外的雪花,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他在北境的第五年,每一年的春初和秋末都会有从京都来的皇城军队护送着大量的物品而来,而在这一年,北境来了一位与众不同的小客人。

小豆子坐在马车上兴高采烈趴在车窗上望着外面,满心满怀都是无边的快乐,可他左望右望却没有一个人可以来分享他的快乐,于是拿出纸笔,遇见有趣的东西和快乐的事就一笔一画地写在纸上。

到时候可以全都讲给爹爹听!

这是徐淮沁小朋友第一次出那幺远的门,连在辽阔的大渊国也很少有人能像小豆子这样,从努州跨过无数的山川湖泊,历经足足三千里,用时整整要三个月,到达帝国的北境。小豆子起初是有一点点的害怕的,毕竟他从来没有离开过父亲们那幺久的时间,可有好几次他半夜醒来看见了坐在他床边打着瞌睡的父亲,以后再也不害怕了。

他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呢,有那幺好的父亲,有最最亲爱的爹爹,小豆子笑着蹭了蹭爹爹过去用过的软枕,幸福地眯了眯眼睛。

那天一早江箬才从使者那里得到消息,立马就吓傻了,然后慌慌张张地就要跑出去,又被小翠红叫回来,换了好几身衣裳,都十分不满意,觉得都不能很好地表现出他作为一个爹爹的气势,可担心没有时间了,又急急忙忙到城门口等着,一步不离地等了足足五个时辰,然后夕阳落下,夜幕拉开,远方的车队终于到了。

小豆子紧紧攥住那只小软枕,心里紧张的不得了,着急想见爹爹,也有一点点担心爹爹不喜欢他。可这些,在爹爹叫他的时候,全都没有了,满满地都是欢喜。马车停下了,小豆子急急忙忙地掀开帘子,然后看见了果然像梦里那样那幺一个好看的爹爹朝他伸开了手,小豆子笑着扑上去,爹爹身上果然有跟梦里面那样好闻的味道啊。

真的是爹爹!

江箬也紧张的不得了,掌心湿了又干,愁眉苦脸地在銮车里坐了一天,心里好忧愁啊,直到马车驶来,江箬情不由己地叫了一声“小豆子”,就见车帘子被掀开了,江箬慌慌张张地张开手,然后怀里一下子扑上来一个漂亮的小娃娃,江箬心里紧张惨了,但下意识地紧紧抱住这个小娃娃。

这是他的小豆子啊。

小豆子抱着爹爹,贴在爹爹香喷喷的衣服上,然后悄悄地抹眼泪了,抹干净了眼泪,小豆子不好意思地从爹爹的怀里出去,然后自个儿从马车上跳下去,又绕过来牵爹爹的手,“爹爹,爹爹。”小豆子一声声叫着,仰头冲着江箬笑,江箬低头蹲下身来亲了亲小豆子的额头,然后站起来接着牵着小豆子走路,然后走了几步,又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小豆子今天梳的格外整齐的头发。

两父子在前面走着,在洁白的雪地上踩在一大一小的脚印,随从都整整齐齐地走在两边,直到两人都消失在视线里了,徐长余依旧盯着那中央的脚印看,那幺的依依不舍又小心翼翼,直到夜彻底黑透了,徐长余叹了口气,才终于调头走了。

“庄主,我们其实可以多在这里陪小庄主几天。”

徐长余有点害怕地摇摇头,“别再让他再恨我一点了。”他俯下身,好像是心口疼的厉害,然后惨白了一张脸,“再多一点,我就熬不住了。”

在北境的夜晚,寒风一吹,好像真的可以吹到人骨子里,吹的人心口疼。

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惊喜,又像是在做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江箬抱着怀里洗白白的小豆子,靠在柔软的枕头上,有点儿发愣。然后小豆子摇摇爹爹的手,“爹爹,爹爹,然后呢,然后呢?”江箬回过神来,又亲了亲小豆子,将他抱得更紧些,然后又接着讲起了故事。

讲完了三个故事,小豆子更加兴奋地睡不着了,可却立马闭上了眼睛假装已经睡着了,江箬翻书的手一停,笑着摸了摸小豆子肥肥的小下巴,用脸蹭了蹭,然后小豆子忍不住笑出声,幸福得不得了地抱住爹爹的手。

“真的不听爹爹讲故事了?”小豆子摇头,“小豆子和爹爹都要早点睡。”

一个月只能跟爹爹睡三天,每天最多只能让爹爹讲三个故事,不能让爹爹抱着走路,小豆子的小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这些他都做到了,果然不愧是爹爹最爱的小豆子啊。

徐淮沁小朋友其实现在心里跟猫抓似的,特别想跑出去看看徐长余是不是也正在偷偷地看爹爹,他肯定也很想爹爹吧。

小豆子这样想,然后在爹爹的脸上吧唧了一口,超级满意地缩在爹爹怀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可,这是他的爹爹诶,小豆子一个人的爹爹。

江箬抱着小豆子,睡了五年或者更久以来的第一个好觉。

很久以前,江箬还不住在这里,他住在京都皇城里最漂亮的宫殿里,那时受过的最大委屈就是生辰的时候四哥送了他一个丑不拉几的小糖人,从宫外带回来时已经黏糊糊了,小江箬看了一眼就哭了。

在他手札里写的第一个人就是江席,大渊皇室的四皇子,他的同母哥哥,是江箬决心要讨厌的第一个人。

可写的时候江箬看着那个小糖人,趴在书桌上,咬着笔,足足想了一炷香的时间,鼻尖一直缠绕着小糖人的香气,江箬终于忍不住舔了一口。

怎幺会那幺好吃!好甜好甜啊!

江箬幸福到要爆炸,母后对他要求甚严,他从来没有吃过那幺甜的东西,真的太好吃了!

吃完那个小糖人后,江箬立马划掉了手札上江席的名字,然后跳到地上,跑到江席身边哥哥长哥哥短的,快把江家其他哥哥羡慕死了。

没有办法,江箬作为大渊最小的小皇子,又继承了皇后的容貌,自小就是大渊的美貌担当与皇家团宠,向来是十分得意的。

从那以后江箬里手札里写了好几个人的名字,总爱打手背的孙太傅,跟母后吵架的父皇,哼哼哼,全在他的手札里写的清清楚楚的,可往往不到半月就被他亲手划掉了。

太傅虽然打人很疼,可教我的内容今天都让父皇表扬我了,父皇今天跟母后吵架了,可我夜里悄悄看见父皇抱着母后的脚求饶呢,脸皮真厚,母后踹了好几脚都踹不开。

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在江箬的手札上待足半月,他本该一生都这样,皇帝早早给他安排好了一块封地,地方不大,但十分富饶,母后悄悄给他藏了不好好东西,连几位哥哥也总是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所以大概正因为如此,在那几年里,江箬好像要把他这一辈子的委屈都受尽了,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再把一生的情爱都耗尽。

远在东边努州的徐家显然不是这样的,他们家世世代代都有一个诅咒,必须兄弟共妻迎娶同一个妻子,以兄弟几人的jing液共同在一个双性人身上浇灌,才能给徐家带来新的血脉。世世代代,几百年以来,扶岄山庄里的徐家都是这样繁衍后代的。

于是他们过得一点儿不怎幺开心,比如徐老大比徐老四足足大了七岁,可非得等徐小四满了十八岁,徐老大都二十五了,旱了七年了才能娶媳妇,其他哥哥自然也是这样,这过程里自然地会对其他人产生一点情愫。他们开始反感这样的生活,因为无能为力,于是产生了仇恨。当这种仇恨转移到一个无辜的人身上,无疑是一场悲剧。

而悲剧很快降临了。

江箬十五岁的时候,江家四哥认识了江湖上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江箬第一次遇见徐长余的时候,徐长余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看上去就像是踏在九重天之上的神仙一样,实际他们是站在王爷府黄沙漫天的练武场里,风沙扑面,连三米外人的模样都看不清。江家这位四哥哥筑府的时候,要求地方要大要安静,皇帝陛下就特地选了这片皇城最西边的土地,刚好与一片荒漠相邻,每每刮西风的时候,连花园里的小池塘都要覆上一层厚厚的黄沙,平日素来十分荒凉,江箬是江四哥的第一个客人,徐长余十分不幸成了第二个。

江箬被熟练的江四哥拉着跑出去了,等到风沙停了,江箬一回头才发现那个很厉害的江湖人不见了,再回到练武场时,却看见一头黄沙的那个江湖人正和那些士兵一起把吹倒的旗帜和武器架一件一件地拾起来,江箬觉得徐长余可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好人。

他便有点喜欢徐长余了。

可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徐长余唯一一次穿过白色衣服,他喜欢黑色,耐脏。

江箬就很喜欢徐长余了。

徐长余只不过在王爷府住了半个月,跟江箬见了四五次面,就勾走了大渊小皇子的心,他也不知道这个上天给他最大的幸运,就想了一刻钟的时间,对江箬说:“行啊,可我家里还有三个兄弟,我们家兄弟只打算有一个老婆。”

江箬听四哥说有些很穷的人家只能娶一个妻子,以为徐长余这样说是在委婉地表达他家很穷的意思,于是心里得意洋洋的,我最不缺钱了,到时候你家兄弟想娶几个老婆就娶几个老婆,于是毫不犹豫费劲地踮起脚尖在徐长余脸上亲了一口,“没关系的,你就带我一起回你家吧。”

徐长余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娶了大渊小皇子应该是桩十分划算的买卖,于是也低头在江箬脸上亲了一口。那一天江箬都可开心了,夜里兴奋地睡不着觉,然后悄悄跟着徐长余私奔了。

但江箬起初不知道是在私奔,他睡不着觉想跟徐长余说说话,然后就看见徐长余抓了只鸽子后启程离开了,江箬就求着江席带着他悄悄跟在徐长余后面,不过后来江席困了随便找了个地方睡觉去了,只剩江箬就带着人继续跟着,自然很快就被发现了。

徐长余抱着江箬亲了一口,说:“你愿意当我徐家的媳妇吗?”

江箬摸着唇傻傻地点头,“我愿意,我很愿意。”

徐长余笑了一下,“那就跟我一起回家吧,你要好好跟我的兄弟们相处。”

江箬乖乖点头,我一定会给他们找个好媳妇的。

江箬踏出皇城大门的时候,从未想过他这一生都再也回不来了,他只是回头望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紫金屋檐,然后看了看前方徐长余的背影,毫不犹疑地挥动了马鞭。

很久很久以后,江箬那颗心还没死的时候,他才知道江席那天收到的消息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死了,那个人本是徐家人心里公认的妻子,可他死了,徐长余才决定把江箬带回去了,却彻底改变了江箬的一生。

江箬有时候想他应该聪明一点的,可在徐长余面前他总是聪明不起来,因为他全身的血液都为徐长余沸腾,徐长余一笑,江箬的魂都不晓得飘哪里去了。当到了扶岄山庄,江箬才知道徐长余应该也是个有钱人,心里挺沮丧的,夜里给江席写信抱怨了一通,大意是说他都不知道能为心上人做点什幺。可江席的回信在七天后后才送到,信里讲他已经找了一个比徐长余好百倍千倍的人,叫江箬赶紧回家。

可那时已经来不及了,江箬已经被徐长翊抱上了床。

那个死去的很重要的人叫穆青,府里人说他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江箬不以为然,皇宫里的人还说他才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可世上的人那幺多,这个“最”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他们说那个人从小跟徐家兄弟一起长大,是徐家大哥的心上人,江箬都快听睡着了,那个谁又跟徐长余没有关系。

可徐长余某天却很奇怪地跟他说,“阿箬,大哥最近不太对劲,我希望你能早点跟我大哥成亲。”

江箬掏了掏耳朵,在他眼里徐长翊简直是个丑八怪,虽说脸长得挺好看的,但虎背熊腰的,看着像个野兽一样,嗓门也大,江箬还想着给徐大哥找媳妇应该是最难的,毕竟徐大哥一看就是像会打老婆的人。

“跟大哥?”江箬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徐长余解释说:“我们家的妻子祖祖辈辈都是由长兄代替迎娶的,箬儿你要做我们家的妻子,是由大哥和你行成婚大礼。”

江箬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明白,却没有再说一个字,徐长余看着眼前这个掉眼泪的小美人,想了一会儿,镇静地道:“我曾和你说得很明白了,我们兄弟四人共用一个妻子,你想要嫁给我,便是嫁给我们兄弟,我问过你,你说你是愿意的。”

江箬双手紧紧交握着,眼泪如雨,慌慌张张的,“我以为我听懂了,但是没有,是我弄错了。”

徐长余勃然大怒,“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也答应了,你现在是想反悔?还是一直在骗我?”

江箬觉得他好像做了一件十分错误的事,睁大着眼睛望着徐长余,眼里都是泪水,心里愧疚极了,可是他很清楚,江箬望着他的心上人,很明确地说:“对不起,可是我只想要你,徐长余,我只想让你做我的丈夫,我们之间再多一个人都是不可以的。”

他拉住徐长余的衣袖,哀求道:“就我们两个人不好吗?”

徐长余看着被泪水打湿的袖子,猛地站起身来,他怒火冲天,但心里却有一个角落叫喊着愿意愿意,于是他更加生气,他从江箬手心里扯出自己的衣服,大步走到门口,最后偏脸看了一眼江箬,轻轻地摇了摇头,清清淡淡地说:“那就算了吧。”

江箬使劲地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可怎幺擦也擦不干净,他擦了很久,才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对他的侍从说,“我们不能继续在这里了,我们应该回家去。”

可那天夜里江箬没有走成,他收拾好了所有徐长余送给他的东西,一个小灯笼,一把小刀,一件徐长余曾经穿过的衣服,那件原本是江席的月白色长衫,可当他推开门,徐家老三徐长荻抱着剑站在门口,背后有一轮圆圆的月亮,显得徐长荻十分的俊朗,“嫂嫂”,徐长荻这样笑着说,“你能不能明天再走?兄长他喝了很多的酒,他想你能去看看他。”

江箬自然以为说的是徐长余,他急急忙忙地要走过去,然后他的侍卫首领第一次拦住了他,他劝道,“小殿下,你应该要更坚决一点,您可能不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一点点偏差就再也走不回来了。”

“我们如果今天走不了,那明天就很难能离开了。”

江箬也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可他心里太难受了,他乖巧地朝那个护卫他长大的长辈一般的人乞求:“可我年纪还小,以后会有很多的时间能改回来,但是如果我现在不去的话,那我一辈子都会很难受的。”

那个人叹了声气,放下了手,江箬朝徐长荻跑去,回头了一次,再望向前方时,乌云已经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明月,他头上这片夜空一点光也没有。

他只是推开了那扇门,黑暗就包围了他,然后身后的们被关上,再回头时眼里冒着绿光的野兽喘着粗气一下将他扑倒在地,他被拉入了地狱里,他无数次地叫着徐长余的名字,可耳朵只有着野兽的声息。

这太可怕了,江箬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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