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近末。
河边小院传来敲门声。
荷香闻声跑了出去,开门来,见是一衣着鲜亮的女子站在外边。
她身形高挑,柔身纤细,面容精致,似作了精心打扮。
荷香瞧得也是不禁暗想,好个漂亮小姐。
“小姐,你寻哪个?”
“你好,小女子晴霜,敢问江公子可在?”
“噢,你就是先生说的那位邻居呀,快请进,先生正在后厨忙着呢。”
“后厨?”晴霜神情微怪:“俗话说君子远庖厨,江公子竟还自己下厨的么?”
荷香耸耸肩,笑道:“先生说君子远庖厨那是腐儒的见识,人以食为天,自个儿下厨可不算什么丢脸的事。”
晴霜忽然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江陵身上竟还能拿出调料来,当即笑笑也作释然了。
身为女流,她虽不敢评孔孟儒道,但也觉得江陵心性,算得洒脱自在。
晴霜捧着琴:“姑娘是江公子的……?”
荷香洒然道:“我叫荷香,先生的丫鬟罢了。晴霜姑娘可不必太客气的。”
晴霜点点头,打量荷香,但觉这小丫鬟人儿生得标致,若再长个几岁,定是个靓丽的美人儿。
且穿着方面,荷香衣着锦缎,金玉为饰,这般华贵可非是寻常丫鬟所能穿戴的。
要么说明她极受江陵珍视,或根本就是个贴身丫鬟。
要么就是江陵身出大族,便是寻常丫鬟,也贵于一般小姐。
念此,晴霜臻首微垂,不由有些自惭形秽来。
“晴霜姑娘且里面请,莫要站在门外说话了。”
荷香请她进来,将门关好。然后就在前边带路,领去客厅。
晴霜走了几步,目光瞧在荷香头上,忽然停住:“荷香姑娘……”
“嗯?晴霜姑娘且叫我荷香就好,我只是个丫鬟,可担不得这般客气。”
尽管如今是良籍,可荷香始终觉得,做个丫鬟心中方觉自在。
晴霜指着她头上:“你头上那簪子……”
荷香微微歪头,“晴霜姑娘说的是这根簪子吗?”
晴霜颔首:“倒是别致,不知何处买的?”
荷香甜甜一笑,“不是买的,是先生送的。”
“噢,原是如此。”晴霜垂下头去,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失落。
在客厅落座后,荷香奉来香茶。
未几,就见江陵从后厨端着一个大盆出来。
见晴霜到了,他也客气地招呼了两声。
晴霜只轻笑回应,没作多言。
“知道晴霜姑娘不吃辣,今晚便弄了酸菜鱼,这道菜,我料你们应是都没吃过的。”
荷香兴致颇佳,对那酸菜鱼满怀期待。端着碗儿,就如那猫儿等待投喂一般,两眼亮晶晶。
可晴霜似是魂不守舍,与她说话便回应两声,若不说话,她也不主动开腔。
江陵见了,还以为是她风寒所致,身体不适而引起的。
一餐下来,荷香吃了一大碗,尚嫌不够。可她只浅尝辄止,便罢了箸。
“晴霜姑娘,可是这鱼,不合口味?”
“没有,这鱼滋味极好,我也确是从没吃过这般口味的鱼儿。只是,我向来食量极小,公子勿怪。”
当情绪有失,便是山珍海味在前,也是味同爵蜡。
同时,荷香的自然与活泼,也愈发让她感觉心有自卑。若不是顾着礼数,她此时只想快些离去。
“晴霜姑娘还带了琴来,莫是今晚,要与我们献奏一曲吗?”
晴霜轻声道:“这琴坏了,原是打算拿去修理,可人家不在,只好随手带来了。”
江陵:“原是如此,那便算了。”
待荷香也吃完后,晴霜起身告起辞来。
终是个女邻居,留人家做客便罢,天色若是太晚,是不适合相留的。
江陵也就提出要送她回去。
但晴霜摇头道:“公子莫要客气,你也说了邻里之间若是太见外,就不好了。我这过去,不过就是几步路而已,不必相送的。”
江陵:“也正是因为只有几步路,送送也无妨。”
晴霜却一再拒绝:“公子莫要如此,天色已晚,若与公子同行,让人见了,恐惹闲话,对公子名声或是不好。”
说了这话,她在门前深深欠身作礼,然后抱着琴就去了。
江陵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强行相送,只能由着她去。
在她背影逐渐消失后,荷香才忽然说道:“先生,晴霜姑娘看起来似有心事呢。”
江陵:“这你都看得出来?”
荷香点头:“只有女孩子才最懂女孩子啊,而且先生与晴霜姑娘,应是旧识吧?”
江陵:“算吗?”
说起来,只是在烟雨阁那天晚上,谈天说笑了一场。
大抵只算相识,而不是旧识。
荷香:“晴霜姑娘的气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江陵:“生病中的人,气色又怎会好到哪里去?”
刚说到这,他也忽然想起一事:“对了,荷香,之前让你熬的姜汤,可有熬好?”
荷香:“熬好了呀,就在厨房,只是方才用餐,不适饮用,当睡前再饮,到时候出身汗就好啦。先生,你现在就要喝吗?”
“哪里是我要喝,那汤是给晴霜姑娘煮的。下午寻她要了些姜蒜,她不懂下厨,我便帮她熬这姜汤。哎呀,刚刚竟是忘记了。你且取来,我这就给她送过去。”
“噢。”
荷香匆匆就去了厨房,片刻后,就端着小汤罐出来。
“你在家边别乱跑,我去去就回。”
“嗯。”
荷香将他送到门前,
此时天色还未全黑,隐有亮色。
江陵出了门,往前追去。
只两百来步,刚好于晴霜家门前,将她追上。
好在她走不快,
要不然,江陵还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晴霜姑娘,请稍等。”
晴霜刚开了门锁,就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
一回头瞧见是江陵过来了,
她忙退站在一边,微微欠身:“江公子,可有何事?”
江陵走过来,将汤罐递去:“姜汤,忘了给你。”
晴霜双手紧握,一时愣着,也不知该不该接。
江陵却又忽是恍然一笑:“也对,你抱着琴,也不便拿汤,那我给你送进去吧。”
说着,就兀自进了她家。朝里边去了。
晴霜看得一慌,连忙喊他:“江公子……”
女子闺家,轻易可不得让男子出入!
却在喊声里,江陵已将汤罐放在她前院的石桌上,又转身走出来了。
“姜汤睡前喝,说是出一身汗就好了。”
江陵叮嘱一声,然后就挥手作别而去。
晴霜愣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着院里石桌上的汤罐,心儿混乱如麻。
离了晴霜家的小巷,刚到尽头,江陵就碰见一灰衣小帽的人在伸头眺望。
见他来,那灰衣小帽急忙缩了头去,装作闲逛。
江陵瞥他一眼,暗作打量。
‘这人鬼鬼祟祟,是想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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