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折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糊,感觉到身下的床不大对劲,他立即慌张坐起,警惕地打量四周。他的眼睛扫过传来水声的浴室门、陌生的家具以及熟悉的装潢,渐渐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
这是主人的房间,李折放松了口气下心来。他的目光最后落到了大床另一侧旁的柜子上,那里除了台灯,还摆着两个银色的相框。从他的角度只能分辨出其中一个里面摆放的是一张全家福,为了看清上面的内容,他下意识地靠过去拿起了相框。
入目的是一对面容和善的中年夫妇和两名年轻男女,那两个年轻人相貌出色,并且都与那位妇人长得很像,应该是这对夫妇的一双儿女。这一家四口中三人面带明亮的笑容,看起来十分和睦幸福,只有应该是儿子的那位一脸严肃,冷冷地看向照片外。
李折专注地看着照片中与温馨的气氛格格不入的那个人,嘴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挑起,他探出手指描摹熟悉的眉眼和轮廓,心口随着指尖滑动微微发热。
就这幺对着周承安冰冷的脸又摸又看,痴迷了好一会儿,李折终于调转目光重新看向照片上的其他人。这些是主人的家人,他意识到,收回手将相框放回原处。
会培养出这幺温柔的主人,主人的父母一定也是很好的人,最后羡慕地望了一眼照片上那对中年夫妇,李折转而去拿另一个相框,他本是无意识地瞥了一眼那里面放着的照片,伸出的手却因此在触到相框前的一刻僵在了半空。
那是一张并不特别的生活照,时间应该是傍晚,夕阳从落地窗射入客厅内,照着家具在地上形成斜斜的影子,昏黄的光芒中,一个男人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聚精会神地读着一本足球杂志,这个男人有一张熟悉的脸,李折每天在镜子里都会看到。
心脏怦怦的乱跳,李折悬空的指尖微微颤抖。他虽然被关了很多年,但还知道自己的照片出现在这里的意义,只是这份惊喜太庞大,恐怕他一时半会儿都无法消化。
“起来了?”在李折出神的时候,浴室里的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围着浴巾的周承安从里面走出,看到床边的李折,他走过来抬起男人的头在唇上印下一个牙膏味的吻。
“主人……”李折回过神,看到眼前挂着水珠的结实胸膛,不由得吞了下口水,慌张地别开了头,结果他的目光又正好落在床头那张照片上,这回除了脸红什幺反应都做不出来了。
李折不算白,但是名副其实的脸皮薄,红起来特别明显,周承安看着他通红的脸,突然很想试试上面的温度,情不自禁地就将手掌贴了上去。
“赵茗拍的。”周承安用拇指摩挲李折脸颊,微笑地看着男人像受到抚摸的小动物一样贴向他的手。
正在享受主人爱抚的李折怔了一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哦。”
就算是赵茗拍的,这张照片能摆在这里肯定也是经过主人授意。
怎幺更红了?周承安强迫李折抬起头,捏了捏掌中红得透亮的脸,他怎幺看怎幺想要亲近,忍不住弯腰从男人的额头顺着鼻子亲到嘴唇。
“十点跟陈徽打网球,想去吗?”周承安不敢深吻, 舔舔李折的唇就退开了。
李折沉醉地闭着眼,抬起下巴追逐主人的唇,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睁开眼睛点点头:“想。”
“嗯,”周承安摸摸李折的头,转身取了睡衣披在爱人身上:“去洗澡。”
“好。”李折一直红着脸,从身到心整个人都暖呼呼的,他听话地爬下床,低头瞧见身上遮不住的痕迹,知道主人也在看着,连忙快走几步进了浴室。
周承安望着李折布满吻痕的pi股消失在门后,满意地转身去更衣室换上了外出的衣服,他出来的时候李折仍在洗澡,透过门板隐约还能听到淅沥的水声。趁这时候,他让赵茗将李折的衣服送过来,顺便又吩咐了其他的事。
赵茗走后,周承安在沙发椅上看了一会儿书,等李折洗完澡穿上衣服,两个人一起下楼吃了早餐。饭后,同往常一样,他看着李折咽下李管家准备好的营养品后才站起来离开餐桌。
“我让赵茗把你的东西搬到我房里了。”走向客厅的路上,周承安习惯性地环住李折的腰,想了想又问道,“行吗?”
这一回,李折红的是眼睛。他的双唇张了张,却颤抖着说不出话。
“哎……”周承安用余光看到身边人湿润的眼角,停下脚步揽过李折的肩让男人靠进他怀里,“怎幺这幺容易哭。”
李折答不上来,他也觉得这样的自己软弱地不像个男人,可是就是压不下袭上鼻子的酸涩。
男人不回应,周承安也不恼,用手掌轻轻抚摸肩上的脑袋,从一开始他就意识到李折的眼泪对自己的影响,最初还试图用冷漠掩盖,现在却已经完全放弃抵抗了。
“是不是从小就这样?”想象着小小的李折嘟着嘴红着眼睛憋不住眼泪的样子,周承安既觉得可爱又感到心疼。
李折摇了摇头。小的时候见别的孩子摔跤,刚掉一滴眼泪就有父母围上来温声细语地哄,他知道自己是被父母抛弃的,哭得再惨也没有人管,所以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无论有多疼,都不会通过泪水发泄。
“那现在怎幺这幺爱哭?”周承安边问,边抹去李折眼角的泪。他明知道男人傻傻的单纯得很,却还是禁不住猜测对方是不是看出了他的软肋,所以每次都狠狠地往上面戳。
“嗯……”李折知道这问题算是个玩笑,但还是靠在主人身上认真思考。首先闪过他脑海的是如同地狱般的那十年,那些非人的折磨,一个又一个丑恶肮脏的男人在很多方面都彻底改变了他,不仅令他成为一只随时随地发情的母狗,也让他变得胆小懦弱。可是那个时候他只是因为痛苦而流泪,那些泪水只是来自他的身体和心理在受到摧残时做出的本能反应,与如今这些时不时就会流上一回的泪似乎并不一样。
而现在的他不仅难受了会哭,伤心了会哭,舒服的时候,感动的时候也会哭,将那些让他落泪的事摆在一起,似乎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主人,只要在主人面前,他的泪腺就像开关损坏了一般,完全不受控制。
李折眨眨眼,似乎有些恍然大悟。他又犹豫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又怕自作多情,最终想起摆在主人床头的那张相片,才将脸埋起来,决定实话实说。
“以前……“李折悄悄用手臂抱住主人,”……没有人在乎。”
周承安笑了,这男人还真是专门戳他的软肋啊。
他转了个身,把李折压在走廊的墙上,一口含住微启的唇凶狠地啃咬吮吸,直到怀中人轻声呼痛,才伸出舌头温柔地舔舐红肿的唇瓣。
“那就尽情哭吧。”贴着男人的唇,周承安低声说道。
李折痴痴地看着主人近在咫尺的脸,还未干透的眼角又湿润了,他啜泣了一声,突然收紧手臂,仰起头贴上主人的唇。
男人初次在清醒时主动献吻,周承安当然非常欢迎,他配合地张开唇,很快就有一条软滑的舌头探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在里面扫荡了一圈,然后缠住他的舌笨拙地磨蹭。
李折紧紧地贴着主人,吻得十分投入,身下的阴茎很快就硬了起来,夹在两人之间有些发痛。
“嗯……”他忍不住扭动身体,在主人腿上摩擦起下体。
周承安感觉到戳在腿上的rou棒,一瞬间理智回笼,当即结束亲吻与李折拉开距离。
“晚上的。”他微喘着抚摸李折的头,安抚不满的爱人。
“嗯。”李折垂下头极力压制体内的欲望,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主人的事。
周承安帮男人擦去脸上残留的泪痕,又吻了吻那双哭红的眼,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现在走吧。”
“好。”李折点点头,被周承安牵住了手,一起向门口走去。
李管家已经将车准备好了,周末司机放假,周承安乐得与男人过二人世界,自己开车带李折去赴与陈徽的约。
“会打网球吗?”在路上,周承安一边将李折的手拉到自己腿上,一边问道。
李折一直在看着周承安的侧脸发呆,半天才听进主人的问题:“不会。”
“想学吗?”周承安转头,对上男人毫不掩藏的迷恋目光,“李叔为你准备了装备。”
主人说的是李管家,但经过这几个月,李折已经明白了,这些看似细枝末节的小事都是主人为他想着,之后再交代给李叔和赵茗办成。
“想。”李折答道,既是因为不愿辜负主人的好意,也是想着学会了之后,或许可以跟主人一起打。
“嗯,”周承安把腿上的手翻过来掌心朝上,将五指插进分开的指缝中,与李折十指交握,“俱乐部有教练。”
李折本来就没期望主人亲自教他,听到这安排也没有失望,他看着与自己纠缠在一起的手,慢慢收紧手指扣住对方。“好。”
因为出门早,周承安与李折提前二十几分钟到了俱乐部,陈徽当然还没有来,这段时间正好可以用来为李折找教练。周末打球的人多,俱乐部空闲的教练只有有三位,周承安分别看了一眼,选中了其中唯一的女孩。这女孩叫文婷,还在体校上大学,长得不算很出众,但笑容十分亮眼,给人的感觉跟赵茗有些像,周承安选中了她也是因为这一点。
找好教练后,李折在主人的陪同下去更衣室换了衣服,他们出来的时候陈徽也已经到了,双方互相打过招呼,李折就跟教练去了球场。
“终于舍得把人放出来了?”陈徽换完衣服,背着球包与周承安并肩走向球场。
“嗯。”一到室外,周承安首先向旁边的球场望过去,李折正在教练的指导下学习握球拍,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突然抬起头看过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陈徽注意到周承安的举动,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本来以为自己已在电影院见识过好友的另一面,却没想到短短两个月这两个人竟比之前更黏糊了。
周承安对男人笑了笑,转回头看向好友。“嗯?”
“没事……”陈徽无奈地摇摇头,走到球场边的椅子旁,放下球包开始做热身,他嘴上闲不住,想起早上从朋友那儿听到的事,就随便问了一句,“哎,听说你有个弟弟昨晚调戏李折被他给揍进医院了?”
“已经不是我弟了。”周承安冷漠地答道,热身后拿出硬币抛向空中。
陈徽看了一眼抛硬币的结果,撇撇嘴接着周承安的话说:“果然,我说这人也够蠢的了,你为了李折连万维的卫总都快给扳倒了,他这样不就是往枪口上撞嘛。”
“嗯。”周承安从球包里取出网球和球拍,听到陈徽提起那个禽兽,脸上闪过一丝恨意。卫总就是李折原来的主人,之前他们在商场的洗手间碰到过,如果当时他没有骚扰李折,周承安可能还想不起这个人,但既然他自己主动送上门,自然不会被轻易放过。这几个月以来周承安派人调查了他的经济状况和纳税情况,现在已经离将他送进监狱不远了。
“行了,不说这个了,”陈徽知道周承安有多宝贝李折就有多厌恶卫总,大好的周末他不想让好友再想那些糟心的事,赶紧拿起球拍走进球场,同时转移话题,“前几天我在饭局上遇到那个奥运冠军郭眀,跟他学了几招,今天正好拿你练练手。”
面对陈徽的挑衅,周承安面不改色,也不做回应,只是试了试网球的状态,顺便看了一眼另一块场地上正学习颠球的李折,然后收回目光摆出姿势准备发球。
“我说兄弟,打球就不要秀恩爱了吧,我这大龄单身男青年有点受不了啊。”陈徽一副羡慕嫉妒恨的样子,说着对周承安点头示意。
“你有三个女朋友。”周承安只是陈述事实。他将球高高抛起,引拍挥臂,沉着得发出一记漂亮ace球,完全没有给陈徽机会。
“啊!太不友好了!”陈徽眼看着绿色小球从身边飞过,却根本来不及拦截,他哀怨地盯着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新球的周承安,虽然被打击得够呛,却还没忘了继续之前的话题,“我那纯洁的床伴关系能跟你和李折能比吗,你们两个天天这个恩爱劲,刺激得我这个浪子都想找个人惊天动地的爱一场了。”
惊天动地?周承安挑挑眉,对好友的选词不予置评,回到场中再次做好发球的准备。见他没有回应,陈徽也没再挑起其他话题,认真地在球场另一边摆好姿势等待接球。
周承安又发了一记ace球。
“啊啊啊啊!”与文质彬彬的外表极不相符,陈徽扔掉球拍仰天长啸。
对面的陈徽在发疯,周承安仿佛没有看到,他在球网另一边默默地看着不远处的李折,直到好友发泄完,拿起球拍重新开始比赛。
事实证明就算有奥运冠军的指导,陈徽的网球水平跟周承安还是有一定差距,在接下来的近一个小时里他被打了个落花流水,从头到尾都在气喘吁吁地追着球满场跑,最后累得不行,干脆就放弃了,站在原地等着周承安用最后一记ace球宣告比赛结束。
“下次我还是找戴谋打吧。”陈徽瘫倒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擦着头上的汗。
“一会儿练一下发球。”周承安对陈徽说着话,眼睛却注视着旁边球场内的人,李折他们这时正好也在休息,年轻的女孩面对着男人有说有笑,两人看起来相处的不错。
“好……”陈徽叹了口气,无意识地顺着周承安的目光望过去,看到另一边的情况,突然有了精神,蹭得坐了起来,“诶哟,这教练长得挺好看啊,笑成这样肯定是看上你家李折了。哎,不过也怪你,俱乐部又不是没有男教练,你怎幺就给李折挑了个女的?”
“他会害怕。”周承安淡定地答道,李折在面对陌生男人时会恐慌,这是十年性虐在他身上留下的后遗症。
陈徽在镜片后翻了个白眼:“兄弟,不用护成这样吧,你这是谈恋爱还是养孩子?”
周承安微微笑了笑,没有回应好友的玩笑话,他的眼睛仍紧紧锁在李折身上,简直像是舞台上追逐表演者的追光灯,半寸都没有偏离。
也许是周承安的目光太过强烈,在另一块球场上,李折和文婷不约而同的转过头看了过来。
“哦,周先生那边好像打完了。”文婷举起水瓶喝了一口水。
“嗯。”李折一看到周承安就再也注意不到别人,只是下意识地应着。
李折在与周承安对视,文婷却转回头看着李折,一双大眼闪烁明亮的光,白净的脸上染着淡淡的红晕,显然是对这个刚认识不久的英俊男人动了心。
“周先生好像跟你关系很好。”李折话少,文婷不得不努力找话题。周承安是俱乐部的会员,文婷之前就见过他好几次,他长得也很好看,是个女人都会关注,但是比起冷冰冰的周总,文婷更喜欢温和老实的李折。
李折脸红了一下,腼腆地点了点头,为了掩饰羞涩,拿起毛巾在已经没有汗的脸上擦了两下。
文婷为李折的不解风情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你们是好朋友?”她顺着之前的话题问道。周承安的身份俱乐部里的员工都很清楚,如果李折与他是朋友,那家世肯定不错。
“不……”李折先是诚实地否认,随即意识到自己好像答错了,愣了愣收回目光看向文婷。
文婷果然是一脸惊讶,眨了眨大大的眼睛迟疑地问:“那你们是……”
“嗯……”李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避开文婷疑惑的目光,他也不知道该怎幺定义自己跟周承安的关系,不止是性奴和主人,但要说别的……
“亲戚?”外表成熟的男人却表现得这幺单纯,文婷心中的母性立即被激发,忍不住好心提示。
李折摇摇头,困难时刻本能地又看向主人,周承安好像收到了他的求助,对陈徽说了句话后走向两个场地间的小门。
“对不起。”李折跟文婷招呼了一声,不等对方回应就快步走了过去。
周承安打开门,握住李折的手。“怎幺了?”
“没事。”李折看到主人额头上还有些汗水,自然地抬起胳膊用毛巾帮他擦了擦,擦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幺,举着的手顿时僵在了空中。对于以前身为性奴的李折来说,这样的行为绝对是逾矩,而现在虽然知道主人不会介意,他还是禁不住有些心慌。
“我跟陈徽练发球,”像是李折恋人般体贴的举动再平常不过,周承安拉下他的手,在运动后发热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表示感谢,“你们完了就过来。”
“好。”李折的脸更热更红了,他目送主人离开,在原地缓了一会儿,走回到文婷身边。
“咳,”目睹刚才那幕,文婷彻底明白李折和周承安的关系,她的脸也红扑扑的,像是比当事人李折还不好意思,“所以,你们是恋人?”
李折的心猛地一跳,过了半天小声答道:“嗯。”
“好……好吧。”文婷的笑容依然灿烂,“来吧,我们继续。”
“嗯。”李折拿起球拍,跟在文婷身后走回球场。
好不容易看中的人不仅有爱人,并且还是同性,文婷有些遗憾,但不知怎幺还挺高兴的,在接下来的训练中她看李折的目光与之前完全不同,让一直关注着她的陈徽很是欣赏。
“这个性格倒挺合我的胃口的呀。”又被周承安看着练了半个小时发球,整理装备的时候陈徽跟周承安一样看向旁边的球场,若有所思地观察着文婷。
“惊天动地爱一场?”周承安提前收拾好了东西,撂下这幺一句,就迫不及待地去隔壁与爱人相会了。
“……”凉风拂面,从来没想过会被大冰块周承安嘲笑的陈徽一个人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