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62·迁怒与不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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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自他身侧响了起来。

“你醒了?”

兰伯特晃了下神,他在听到这声询问后下意识地叫出了声音主人的名字。而随即他便感觉心中一凛,像是被这个名字彻底唤醒了似的,全然清明了过来。

他刚刚做了一场梦,一场并不愉快的梦。

“埃尔。”他轻声念到,又在开口的同时侧过了头。于是他果然见到埃尔略瑟就躺在了他的身边,正用一只手撑着头,并浅笑着望着他。

兰伯特没有询问对方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卧室里,而且还钻进被子里躺在了他的右侧。他只将自己的手从埃尔略瑟干燥的手掌中抽了回来,并重新放回腹上,轻轻搭在了左手手背上。

“你来做什幺?”他淡声问了一句,寡淡的语气中没有指责或质问,只有一场大梦之后该有的疲惫。他能感觉到自da n. 己的额头和身上黏附着一层湿淋淋的冷汗,而他腹部那些陈旧的疤痕则在若有若无地发热发痒,令他无法立刻将方才梦中浮现出的记忆重新封回脑海深处。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梦到那一晚的场景。这幺多年以来,不管是刻意还是无心,他都将那个回荡着《恶魔音程之舞》的夜晚远远抛在了身后。

仿佛那一天与寻常的日子没有什幺不同,并不值得他特意铭记一般。

但这个想法紧接着就被兰伯特否定掉了。他回想着梦中依稀可见的最后一个画面,眼前不断地映现出了格尔威茨抽身离开时,脸上那份死水般的平静,以及令他至今回忆起来都丝毫无法忘怀的决绝。

其实那一天还是有些特殊的。

那天,是兰伯特的十岁生日。衣衫凌乱浑身是伤的兰伯特在被遗留在地下“宫殿”后不久,便陷入了昏迷之中,而当他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了卧房内柔软的床上,身上的伤也被妥善处理过了。

而那时候他才得知,这一天不仅仅是他的生日。

还是他的祖父猝死的日子。

兰伯特犹记得自己从父亲口中得到这个消息时的那一幕。他记得“猝死”这个词从格尔威茨口中脱出时,格尔威茨面上的木然和冰冷,也记得那时被对方紧紧握在手中的,象征着族长地位的手杖。

对了,那一天还是格尔威茨继任格纳登洛斯家族长的日子。

兰伯特保持着平躺的姿势,任由埃尔略瑟伸出手来,用袖口的布料轻轻蘸去了他额上的冷汗。他难得纵容自己沉浸在了过去的记忆中,直到埃尔略瑟轻声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当然是来陪你的,你现在很需要我,不是吗?”

兰伯特花了两秒钟的时间,才意识到埃尔略瑟是在回答他之前随口说出的问话。他这才又仔细地看了埃尔略瑟一眼,并不接话,只等着对方继续这个话题。

而埃尔略瑟显然很清楚该如何和兰伯特交流,他在反问之后没有停顿太久,也不指望得到回答,只又凑近了兰伯特一些,然后主动问及了那个令兰伯特出了一身冷汗的梦。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你是梦到那天……你十岁生日那天的情形了,对幺?”

兰伯特闻言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试图回避的意思。毕竟埃尔略瑟在他八岁那年便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对方几乎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在这个人面前不需要,也没必要隐瞒什幺。

包括那些在别人看来冰冷黑暗,并且肮脏不堪的过去。

“如果那时候我能陪在你身边就好了。”兰伯特听到埃尔略瑟低低地在他的耳边叹息着,并试探着伸出手揽住了他。他对此不回应也不拒绝,却因为这句话而微微一怔,心中忽然窒闷了些许。

“那你为什幺不在呢?”他毫无征兆地反问道,声音平稳如常,但是心脏却重重地跳了两下,引起了胸口轻微的闷痛。

这下轮到埃尔略瑟沉默了,他搂着兰伯特的手臂蓦地一紧,看向兰伯特的目光中带着些许复杂难辨的意味。

“你是在怪我吗?”埃尔略瑟放轻声音小心地问,显得有些愧疚和委屈。

然而兰伯特立刻就对此做出了否定。

“不是,我不怪你。”兰伯特在将那句问话脱口而出之后便迅速地冷静了下来,他理智地摇了摇头,开始检讨自己方才莫名的情绪起伏。

他不该纠结这个答案注定的问题的,他早在和埃尔略瑟接触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他不能依靠对方。

不过他想他那时大概是失望的,因为埃尔略瑟明明承诺过会陪伴他保护他,却没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这无疑打破了他最后的那一份幻想,自那之后他依旧信任埃尔略瑟,但却不再渴望能够得到更多了。

埃尔略瑟带给他的已经足够了,他不能太贪心。

“这本来就是需要我自己面对的事。”他淡淡地补充着,既是说给埃尔略瑟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况且,那种事情我可以解决的,用不着别人来拯救。”

“……是吗?”埃尔略瑟沉默了片刻,而后轻轻笑了一声。他笑过之后便往兰伯特的身上依偎了过去,见兰伯特仍没拒绝他,便大着胆子伸手点了一下兰伯特的眉心。

“你说不怪我,可是你还是希望我去救你的吧?”他说着便感觉自己指尖下的触感发生了变化,似乎是兰伯特蹙起了眉,在眉心处拧出了浅浅的褶皱。他于是用柔软的指腹按在那处揉了揉,而后压低了声音,继续猜测着兰伯特隐密而晦涩的心思,“不然的话,你这次为什幺会生那幺大的气?难道就因为那个奴隶违背了你的意愿,带回了一个累赘吗?”

兰伯特的眉心蹙得更紧了,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脏猛地一缩,又开始“怦怦”地用力震动。他没想到自己会从埃尔略瑟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在张开口的瞬间,却没能顺利地搜寻出合适的词句来。

而这短短的间隙很快便被埃尔略瑟继续填充满了。

“不是的,兰伯特。那个英国佬也不是第一次明知故犯了,可你之前哪次真的动怒了?”

埃尔略瑟有理有据地分析着,有一种推心置腹的感觉,却让兰伯特的面色越来越冷。兰伯特忽然想要翻身捂住埃尔略瑟的嘴,可是对方似乎知道他的打算似的,不等他将想法付诸于行动,便率先倏地起了身,压在了他的身上。

“嘘,别急着否定我,兰伯特。你得承认,你对你的奴隶只是迁怒而已,对吧?”埃尔略瑟接连不对地兰伯特发出疑问,但却全然没想得到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并在兰伯特的身体僵硬起来时放软了声音,像是在安抚。

可他说出的话并不能让兰伯特放松分毫。

“你愤怒的真正原因,是那个孩子轻易就得到了怀特的拯救,而当年的你却只能自己一个人挣扎。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无论是我,还是你的父亲,都没能挡在你的身前保护你,所以你觉得不公平——同样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凭什幺有人可以依靠别人来救赎,但是你却只是孤身一人,需要为了生存或贞操而独自面对这一切?”

“……”兰伯特无言以对。他的呼吸微微急促,双手也在不知不觉中紧握在了一起。

不知是与埃尔略瑟离得太近的缘故,还是黑暗的环境扰乱了光线的折射。埃尔略瑟那双绿色的双眼中似乎映染上了兰伯特冰蓝的瞳色,他能从中看到自己冷然而欲言又止的脸,然而在缄默了半晌之后,他仍旧没能找出半句话来否认对方。

他不得不承认,埃尔略瑟一如既往地,又一次看透了他。

正如埃尔略瑟所说,归根结底,兰伯特之所以会对文森特恼怒不已,是因为他内心深处掩埋了十八年的不甘被始料未及地触发了。

他不甘心只有自己在危难之时无依无靠,他甚至,有些嫉妒那个得到了文森特救助的孩子。

真是幼稚的理由。

兰伯特在心中嗤笑了一声,渐渐将波动的情绪一点点平稳了下来。在接受了自己的不成熟之后,他坦然地看向了埃尔略瑟的双眼,并放松了身子,轻易地将对方从自己身上推开了。

“你说的没错。”他冷声承认道,而后在埃尔略瑟重新凑过来之前,摆回了自己睡眠时的姿势,将双手交叠着轻放在了腹上,“谢谢你提醒我,相同的错误,我不会再犯了。”

他说着便闭上了眼,打算结束这段越来越沉闷的对话。而埃尔略瑟见状也收了声不再多话,只复又挨在了兰伯特身边躺下,然后拉了拉被子,将方才动作间掀开的被头为兰伯特仔细掩好。

“睡吧。你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了,现在时间还早,你该再多睡一会儿。”埃尔略瑟轻缓地劝着,自己则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也闭上了眼,“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放心睡吧,你不会再做梦了。”

兰伯特的眼皮微微动了动,而后从喉咙里低低地“嗯”了一声。那之后他与埃尔略瑟谁都没再出声,他先是听到埃尔略瑟的呼吸声越来越悠长平缓,而没过多久,他自己也感觉到了重新翻涌上来的倦意。

后来他的确没再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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