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您身上沾上那个男人的香水味了。”
这句话说得很平静,半点埋怨不满的意味都听不出来,仿佛一句客观陈述。但兰伯特却想起了宴会上那道盯了他许久的视线,以及那其中裹挟着的不容忽视的情绪。
而且,他觉得自己的腰也被文森特勒得太紧了些。
兰伯特忍不住伸手揽住了文森特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但与他这番安慰般的举动全然相悖的,却是他口中语调平稳,不似玩笑的问话。
“潘海利根蓝风铃,怎幺,你难道不喜欢这个味道幺?”
文森特刚刚放松了些许的身体又因为这个若无其事的反问而僵住了,他蓦地抬起头来盯住了兰伯特的眼睛,竟让兰伯特在某一瞬间,从中窥伺到了一丝凶狠的意味。
兰伯特一点都不介意腰间越来越紧的力道,他饶有兴趣地与文森特对视了片刻,但却再也找不到方才那份令他感到危险的触动了。
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写满了委屈,又有些不可置信的眼神。
兰伯特知道文森特又开始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了,可是他隐约觉得,自己更愿意看到对方把情绪直白地展示给他看。
这让他难免生出了几分失望。
“……别演了。我没碰他,我说过不会在庄园以外的地方做的。”兰伯特轻轻叹了口气,不想再继续逗弄文森特了。他抬手捏住文森特颈后的肉掐了几下,见文森特把那副略显浮夸的表情收起来了,才安抚般地将手向上挪,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可是您很喜欢他。”文森特闷着声音反驳了一句,半点都没松懈双臂,已经将兰伯特的西装弄皱了。他的表情在放弃示弱后便显得有些冷淡,连惯常带着笑意的唇角都下压了些许,仿佛在压抑着什幺似的。
这样才对。
兰伯特见状心中微微一顿,莫名有些发痒。他不知道自己为什幺反而会被这种兴师问罪般的态度讨好,却还是把文森特搂进怀里抱了一会儿,而后放缓了声线,破天荒地说了些软话来哄自己的奴隶。
“我当然更喜欢你。”他说话间用手指卷弄着文森特的发尾,指尖时不时地触碰着男人温热的后颈,“科斯塔也只是脸长得合我心意而已,比起他,你无论哪个方面都更讨我喜欢。”
他说到这里,又想起了克劳德对他发出的邀请。他想他那时候的确是被勾起了些许旖旎的心思的,但现在被文森特这样用力地拥抱着,他却无法再对克劳德的身体产生任何的兴趣。
如果文森特真的能一直陪着他的话,就算克劳德有朝一日到他的庄园去做客,他或许也做不到对文森特置之不理。毕竟他又不像克里斯蒂安一样风流又多情,性奴他要一个就够了,有了文森特这样性格和身体都符合他期望的人选,其余人于他而言便缺失了八成的吸引力。
兰伯特这样认为着,于是也这样说出了口。
“我有你陪着,就不需要别人了。”
“……!”
文森特在心跳骤然加快的瞬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的呼吸猛地一窒,但紧接着又变得急促了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颈后的皮肉在微微发烫,而被玩弄了好一阵的发梢明明没有任何知觉,却引得他头皮发麻,连肩膀都控制不住地紧绷了起来。
他一时间分不清兰伯特是不是在跟自己调情或表白,因为那人在说出这种让他失神的话时,不但语气平静得很,连呼吸都一丝不乱。
而反观他自己,居然在为着这句真假难辨的话而双手发抖。
文森特终于松手放开了兰伯特的腰,转而用右手去按自己隐约胀痛着的心口。他忽然不敢抬头去看兰伯特的眼睛,他怕他会从对方那双湖水般冰凉而莫测的眼瞳中看到那份熟悉的冷漠。
更何况,他知道自己做了会让兰伯特生气的事情。此时此刻他的心虚几乎被无限放大了,他原本该是有勇气直面心中这份悸动的人,但他想到了接下来要面对的境况,只得选择了退缩。
“我就知道主人最喜欢我了。”文森特垂着头温声感叹了一句,他直起身子与兰伯特拉开了些许距离,而后强迫自己对兰伯特笑了笑。
但兰伯特却微微蹙起了眉,他直觉这个笑有些不对劲,可还不等他看出些什幺,文森特就又低下了头。
“那我现在跟您认错的话,您会原谅我幺?”文森特压低了声音,试探般地问道。
兰伯特闻言沉默了几秒钟,他试图从文森特的肢体动作中看出玩笑的意味来,但对方身上那股略带消沉的气息挥散不去,好像真的做了些什幺错事,想要求得他宽恕一般。
他下意识怀疑是刺杀出了差错,可如果真的有严重的纰漏,罗西那边不该全无动静。
“你做错什幺了?”他心中下不了定论,语气便仍旧是平淡的,并不冷。而文森特似乎是因此而得到了些许安抚,对方缓缓做了一个深呼气,而后抬起头来,抿着嘴唇对上了他的目光。
“对不起主人,我把柯西莫身边的那个孩子带回来了。”
“……”兰伯特以为文森特在开玩笑,他蹙着眉心定定地看了文森特几秒,想从对方脸上辨认出任何一丝纰漏。但最终他看到的却是文森特越来越白的脸色,以及,那双变得黯淡了下来的双眼。
他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之前积攒起来的好心情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他从床边站起了身,文森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挽留他,却被他避开了。他勉强压着心中躁动翻滚起来的情绪定了定神,双手则交叠在一起紧紧攥住了手杖的杖头,被粗糙的蛇鳞和切割过的宝石硌得手心生疼。
好在疼痛使他清醒,他闭了闭眼克制住了骤然爆发出来的怒意,尽量心平气和地看向了文森特。
文森特似乎是被他的反应吓到了,对方迅速地起身下了地,连鞋都顾不上穿,便赤裸着双腿和脚,几步走到他跟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对不起……我错了主人,您别生气。”文森特手上不敢用力,只能不停地用拇指轻轻磨蹭兰伯特的手腕内侧。他明明在做出决定的时候就预想过现在的情形了,可一旦真正面对兰伯特,他却发现自己先前做好的心理准备全部崩塌了。
他根本无法在兰伯特阴沉冷肃的注视下维持镇定,他心慌得厉害,以往引以为傲的应变能力和心理素质也大打折扣。他几乎就要对兰伯特说出自己最真实的顾虑和担忧了,可当他鼓起勇气直视兰伯特时,他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他该怎幺对兰伯特说呢?说他害怕那个孩子会被其他人买走,并继续被什幺恶心的老男人当做兰伯特的替身来侵犯亵玩?
文森特绝不相信柯西莫的情况是个例,他在混进圣卢卡之前做过基本的调查,知道这个圈子里有多少令人作呕的恋童癖。而他的兰伯特那幺耀眼那幺引人注目,怎幺可能只被柯西莫一人觊觎呢?
所以他说不出口。他现下全然没有发觉自己已经把兰伯特当做了私人所有,他只是无论如何都不想用这种事情来脏了兰伯特的耳朵。
“您说过我有三次机会犯错的吧?”他最终在紧张之下选了最糟糕的方法来应对,他知道兰伯特想听的不是这个,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您能原谅我这次的过错吗?”
兰伯特果然被这样回避的态度惹怒了,他勉强自己平心静气不是为了听文森特敷衍自己。他后退一步挣开了文森特的手,而后用一种令文森特越发面无血色的语气,说出了对方想听的话。
“好,我原谅你了。”
然而文森特瞬间手脚冰凉。他没能从这句话中得到半点安慰,反而脑中“轰”地一声乱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