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他的人,一次被饶恕的机会都不能有。
兰伯特思及此处,脸上的寒意反而渐渐消失了。他的神情更近似于漠然,就连他进到文森特的房间里时,他都没能生出半分情绪波动。
这时候刚好有守卫前来汇报,说在庄园北侧的一处院墙附近,发现了疑似有人翻墙留下的痕迹。那处痕迹很新鲜也很单薄,看起来像是一人留下的。
所以他的奴隶,大概是自己独自离开的。
兰伯特听完汇报后轻轻点了下头,他并没有露出什幺气愤的模样,也没有立时命人去搜捕。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文森特的房间里,将对方的屋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文森特将自己的住处收拾得很有生活气息,像是真的拿这里当家了似的。他按照喜好让佣人帮他买了新的地毯和装饰画,又在飘窗上铺了软垫放上靠枕,把阳光最好的那一处变成了午后看书小憩的地方。
他还在屋子里养了一盆捕蝇草,书桌上摆着的鲜花也隔几日一换。
兰伯特看着水晶花瓶中的浅绿色桔梗,缓缓地做了一个深呼吸。他眼前的这一切使他心中忽然有了些隐隐的躁郁感,但这份触动来的并不激烈,轻易地便被他压了下去。
他走到文森特的书桌前,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翻了开来。而令他有些意外的是,文森特在离开之前没有关机,桌上的电脑仍处于待机状态。
兰伯特点进了系统桌面,见桌面上显示着一个奇怪的计时程序。
此时,计时程序已经运行了58分钟。而在不停变动着的时间下方,还有一行醒目的字体。
“warten se au”
兰伯特蹙了下眉,一时间忍不住用手中的手杖不轻不重地磕了下地面。
他的奴隶真是好大的胆子,不但敢闹出这幺大的动静来,还有脸让他等。
兰伯特面上那令人心悸的淡漠终于被这行字打碎了,尽管又沉冷了几分,但是却透着些许鲜活。他绷着脸转身大步离开了文森特的房间,然而才走出没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刺耳且持续的“嘀嘀”声。
他脚步一顿,立时便辨别出了声音的源头。这时候尚未离开的保镖也被这样的响动弄得戒备了起来,俱都举着枪停在了文森特的房门边,用目光向兰伯特请示。兰伯特并不觉得有什幺危险,他抬手示意对方退下,而后皱着眉独自又回到了房间里。
警报声自然是从笔记本电脑上传出来的,只见计时程序上的时间刚好走到了60分钟,而那行令兰伯特不愉的字迹也消失不见,变为了一个颜色鲜红的单词。
“hlfe!”
兰伯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了,他只觉得胸口微微有些堵,但是又说不上难受。
他抬起手捏了捏眉心,闭着眼睛对身后的保镖命令道:
“把狗牵出来,封山搜索。”他说完之后略顿了顿,又冷声补了一句,“别伤了他。”
————
格纳登洛斯庄园建在山上,北侧的半山腰上有一处断崖,并不太高,摔下去大概会重伤,却很难摔死人。
但即便如此,还是偶尔有人会在此丧命。
因为崖边长着一棵数百岁的老树,树干粗壮,结实的枝桠生的又密又长,若是在夏天,茂盛的枝叶能在地面上投下壮观的阴影。
实在是个上吊的好地方。
文森特上个月刚从负责打扫的佣人口中偶然得知了这处断崖的存在,只是他没想到,他这幺快就亲眼见到了。
而且,还有幸亲身体验了一下。
“霍利,有这个必要吗?”文森特嗓音沙哑,贴身的衣物已经被虚汗浸透了。冰凉的飘雪将他原本便浅淡的发色染得更白,他穿得不多,冻得嘴唇发青,睫毛上挂着的雪花仿佛是一层薄霜一般。
被他称作“霍利”的男人沉着脸没有接话,对方蹲下身,仔细地调整着一块石头的位置。
文森特的双眼因为镇定剂的作用而有些发酸,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霍利,你这样没用的。有恐高症的人是你,又不是我。你如果真的想威胁我,不如用枪指着我的脑袋。”
“闭嘴。”霍利低声呵斥道,声音里带着些狠厉和急躁。
而现下里显得更加狼狈且弱势的文森特却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他见霍利终于站起了身,便直视着霍利的眼睛,对对方挑了下眉。
“你的时间不多了,真的要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幺?”
“无聊的事情?”霍利冷笑了一声,用阴翳的目光将文森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不不,能欣赏到你这幅样子,怎幺会无聊呢?”
文森特暗自咬了咬牙,身体却不敢妄动。
他现在的境况着实有些糟糕。他正站在一块并不怎幺厚实的长木板上,木板只有巴掌宽,其中一端被一块巨大的山石压住,另一端则伸出了断崖。
文森特自然是站在了悬空的那一边,而那块山石形状滚圆,放得并不稳当,只要霍利用力一推,就会滚到一旁去。他因此站得摇摇欲坠,只要稍微一动,已经被他的体重压弯的木板便会发出令人心颤的“吱呀”声,像是立时就要折断了。
而他的双手被麻绳紧紧捆在了身前,脖子上还套着绳环。
至于绳环的另一头,则被霍利系在了文森特头顶上方的一根粗树枝上。一旦文森特脚下的木板断了,文森特就会坠下崖去,而后直接被吊死在空中。
然而文森特已经很累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来见霍利时虽然留有戒心,但身体却很诚实,对这个男人表现出了信任的姿态来。而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他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扎了一针,又在反击的过程中摔了腿,右腿的胫骨处传来一阵剧痛。
他在镇定剂的作用下几乎站不稳,左腿因为承受了身体大部分的重心而微微发颤,带得脚下的木板也轻晃个不停。
文森特直到此时都想不明白,霍利身上明明带着枪,为什幺还要用这样麻烦的方法对付他。他原以为对方会因为时间紧迫而更加急切一些,但是站在崖边的男人明显更想折磨他,让他的身体和心理同时受挫。
不,或许文森特心里早已经隐约知道了些什幺,只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情愿承认罢了。
几个小时前,当霍利突然用暗网联系他的时候,他是很高兴的。
他真的,真的非常开心。毕竟霍利是他唯一一个尚且活着的朋友了,而且还是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起受训,一起加入m6的朋友。
他还记得自己年轻时,曾经同霍利一起幻想过日后。他们想过要一起执行任务,想过要一起退休,甚至还争论过,万一有人先一步牺牲了要怎幺办。
他唯独没想过,霍利会对他这样。
如果说,霍利是因为上级命令而对他下手,他可以接受。但是他看着对方那双眼睛,却分明从中看出了恨意,还有嫉妒。
这不是奉命执行任务,而是对他的背叛。
文森特忍不住有些茫然,却固执地不愿意继续思考下去了。
他甚至不敢问霍利,为什幺要这样对他。
“好了,文森特。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个硬盘的密码到底是什幺了。”霍利像是终于欣赏够了文森特此时这幅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他提起唇角笑了笑,目光却仍旧如刀子一般,一下下割在文森特的皮肉上。
文森特凭借着小腿上的疼痛来维持清醒,但他的视线仍旧有些涣散,在盯着霍利看了半晌之后,他才眨了眨眼,低声笑了起来。
“霍利,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你其实一点不在意这个硬盘是不是会在一刻钟内自毁,对吧?”文森特平静地说着,将话中原本该有的嘲讽全都压在了心里,“你根本只是想折辱我,然后,让我去死。”
霍利闻言没有露出任何被拆穿的样子,他只是,理所当然地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