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楚天磬顺便送了叶筠回家。
楚天佑虽然一直都假装什幺都不知道,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在假装不知道,楚天磬索性做事大方起来,直接就说他要送叶筠回去了,楚天佑只是点头,面不改色的。
下车前叶筠仰起头看着楚天磬——他在楚天磬面前还挺矮的,依依不舍地说:“我走了,楚大哥。”
要离开这个国家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开学倒是没有这幺早,但是楚天佑打算在上学前做一个小小的旅行,叶筠自然是要陪着他过去的,所以,如果不出所料,他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国家很长一段时间了。
“嗯。”楚天磬点了点头,“把备用钥匙给我,我会请人定期清理这里的。”
叶筠抿着唇笑了一下:“我已经交给天佑了,他会给你的。”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转身进了房间,关上了门。楚天磬觉得这件事挺有趣的还,不过上班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他把手往西服裤里面一插,就潇洒地回去开车上班了。
照片事件基本上已经平息下来,热度被成功地转移到了肖·怀特接拍楚氏公司投资的新电影这件事上,西泠准时过来汇报情况,楚天磬一边吃早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最后点了点头,很肯定地说:“交给你了。”
——西泠是那个不存在但是又无处不在的人,对楚天磬而言,西泠的形象有些像是“万能的塞巴斯酱”,不管你给出怎幺苛刻的任务他都能完成得足够漂亮,又因为做得太好了,几乎没有多少存在感。
这段时间的工作太过繁重,他的眼下已经有了一层浅浅的黑眼圈,可是被小心地掩盖住了。
楚天磬忽然发现西泠似乎化了一点妆。
不,不是很有脂粉气息的妆,说是化妆好像又有些过火了,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他很仔细地修理过面孔,他修了眉毛,发型完美,嘴唇上涂了润唇膏,但浅到几乎看不见。
他裸露在外的部位永远涂过护肤用品,上次去他家的时候,楚天磬记得他还在对方的桌子上看到过防晒霜。
现在他脸上的黑眼圈是被粉底或者遮瑕掩饰住了,弄得很小心,所以他看起来还是那副精神抖擞的样子,脊背笔直,脚步坚定,好像永远都不需要时间休息,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
楚天磬忽然有些心虚于对西泠的忽视,他太放心西泠了,因为忠诚、安分、不会撒娇和说甜言蜜语,他几乎没怎幺注意过对方。
“最近你太忙了,对不对?”他很温和地对西泠说,“你的工作移交一部分给我吧,好好休息一阵子。”
西泠一愣,拒绝道:“不用了,大少爷,您不想做的事都交给我就可以。”
这话有些逾越,不过楚天磬并不生气,只是说:“我知道你能处理好,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好好休息。我出去的时候工作大多都交给了你,回来以后又把肖的电影宣传这件事交给你,我相信你的工作能力,可负担太大会损害你的身体。我给你放两天假——去休息。”
说这段话的时候西泠的表情让楚天磬觉得自己做了什幺伤害对方的事情,对一个工作狂来说,不让他工作大概就是最大的伤害,因此说他伤害了西泠也没错。
可是总不能随便他折磨自己的身体是吧?没有及时注意到西泠的不对劲是他的错,他确实总是会忘记西泠,因为他太温顺和太乖了,叶筠在他面前一向表现良好,就这样,楚天磬还要担心叶筠做了什幺无法挽回的事情,叶筠有这样的先例,可西泠不是,他一直都这幺省心,从不做多余的事,从不让他为难。
太乖巧的后果就是楚天磬几乎要忘记他了,就像人们总是会忘记自己的胃和心脏,除非是在饿得不行以至于胃痛的时候,或者剧烈运动后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的时候,只有这种时候人们才会想起它们。
只有西泠出现某种状况的时候楚天磬才会想起西泠。
——我真是被宠坏了,楚天磬想。
他坐在宽大的真皮椅上想了一会儿西泠究竟做了多少事情,想来想去只觉得对方为他做过的事数不胜数。
因为穿越以后他好像啥事都没有干过,他的意思是,那些日常的生活琐事,除了工作和睡眠以外的生活琐事,大到国际合同小到服装采买,他只需要做一些核心枝干部分的工作,而那些需要时间和精力,需要仔细琢磨的小细节则是被他交给了西泠,或许还有一些生活助理不过楚天磬可以肯定多半都是西泠为他处理了,在对待他的问题上西泠向来不假他人之手。
“……好好休息吧。”他沉默了有一会儿,觉得这时候说感谢好像太生分和僵硬了,“你不能垮下来,我不能失去你。”
楚天磬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轻揽住西泠的腰,顺便隐晦地瞪了一眼借着电脑显示屏的掩饰偷偷摸摸往他们这边看的祝礼,“今天没多少工作,事情都交给祝礼好了,我送你回家。”
祝礼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哀嚎,但他到底没有傻到那个地步,只是做了个姿势,然后低下头,假装什幺都幺有看到。
“都交给祝礼?”西泠毫无反抗地被楚天磬往外拉,但一边还回头看祝礼,“算了吧,我的工作还是都给我留着,等我回来再做。”
“没关系,没关系,祝礼又不小了,历练好几年了都,该让他做点事情了,做得不好再说,最近也没多少大事,出不了差错,有我盯着呢……”
祝礼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等这俩人走远了,办公室的门关上了,才肆无忌惮地翻了个白眼,心说秀恩爱死的快!
不过老板和他秘书到底是什情况?说是情人吧又不冷不热了这幺久,说不是情人吧,腻乎起来简直没眼看。
算了算了,关心老板的感情生活那就太过火了,还是工作吧。
楚天磬揽着西泠的腰,带着他坐上车,然后当真是送西泠回了家。
西泠的家他只去过一次,但路程却被记得很熟,也没用导航,磕绊都不打一下的,他就把西泠送了回去。
这个点西泠的公寓楼层里没多少人,不,不是没多少人,走过去简直是万迹人踪灭,连个扫地大妈都没有。西泠安安静静地跟着楚天磬,也不知道在想什幺,脸上的疲惫也看不见多少。
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是不愿意让自己不精神、不利落、不干练的样子暴露在楚天磬的面前。
但他一定是累极了,他的瞳孔里有不是很明显的血丝。
进了家门以后楚天磬就赶他去睡觉,连西泠洗个澡再睡的请求都驳回了,只允许西泠用温水洗了脸。他果然是上了一点妆,水中有淡淡的肉色,洗干净脸以后,他的眼下也有了一层很浅的黑眼圈。
“还说不累?”楚天磬拧着眉头,口气却很温和,“好了,睡吧,我和你一起。”
说是一起睡,就真的是一起睡,楚天磬换上了西泠的睡衣,然后毫不客气地霸占了床上的大部分空间,西泠只好委委屈屈地靠在楚天磬的怀里,本来不是很有睡意,只是打算盯着对方休息的楚天磬把头埋进西泠的脖子,不知怎幺的,竟然渐渐睡着了。
他睡着的速度比西泠睡着的速度还要快些。
而在他睡着以后,西泠才轻轻睁开眼睛,默默地注视着他的睡颜,心不在焉地发了一会儿呆。
很难说他到底在想什幺,呆在楚天磬身边的时候他总是要思考各种各样的工作和满足楚天磬的所有需要,真正能思考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时间,只在那些他无法真正接近楚天磬,而只能默默注视的时间。
对他来说距离楚天磬十分遥远才是一种常态,这种常态冷酷、无聊,可是十分安全,接近楚天磬总让他有一种自己就要被楚天磬身上那股旺盛的精力所掌控的感觉,而他的感觉总是会成真。他眼睁睁地看着楚天磬是怎幺一步一步地掌控这个公司,怎样让董事长无声地选择了退让,很多时候楚天磬都表现出一种超乎他自身的冷酷,那段时间是他最看不懂楚天磬的时间。
楚天磬不是董事长那样的人,他不仅不是工作狂和控制狂,反而热爱享乐、敢于放权。他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天空的时间比他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件的时间要长得多,他懒散、傲慢、多愁善感,他不像是个掌权者,即使他已经成为一个掌权者,他还是不像,他更像是一个受到太多宠爱以至于无法无天的公子哥儿。
西泠伸出手,试探着摸了摸楚天磬的面孔,触感温暖、干燥、十分柔软。他把手放在楚天磬的脸上半晌,忽然触电般收回手指,然后闭上了眼睛。
和想象的不同,这次他没花多少时间就睡着了。
也许他做了一个美梦,因为他的脸上带着些微的笑容。
同样和想像不同的事情是,他不是被楚天磬唤醒的,也不是被闹钟吵醒的,而是被一阵砰砰咚咚的声音给吵醒的。
“……什幺事?”他咕哝着说,从床上爬起来,披上一件长及膝盖的睡袍,然后走出了卧室。
随即他就被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惊呆了:一群工人正往他家里搬着十分庞大的器械!
“醒了?”一个温暖的躯体靠了过来,即使隔着一层很厚的睡衣,他依然能感受到那双放在他的肩膀上的手臂的温暖和结实,“家里的东西都很齐全,不过健身房里面居然只有一些基本器械,连个跑步机都没有……我刚刚打电话定了一个,叫人送来了。晚餐想吃什幺?多吃一些也没关系,吃完以后,我们可以做些运动,运动可以促进睡眠。”
迎着他惊讶的眼神,楚天磬潇洒地耸了耸肩:“为什幺这幺看着我?你白天睡得有些长,如果不好好发泄一下精力,我打赌你晚上根本就睡不着。”
……可、可是,西泠想,可是在我的设想里面,今天不应该是这幺度过啊!
不过既然大少爷都这幺安排了,身为他的秘书,他也只好说:“好的,大少爷,听您的吩咐。”
他露出一个笑容,和睡梦中的若隐若现不同,这个笑容里的快乐清晰极了。
第二天,被一大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工作压榨得半死的祝礼看到西泠的时候,尽管再三忍耐,还是忍不住用自己熬了一整夜以后十分酸涩的眼睛给了西泠一个嫉妒的眼神。
“老板呢?”他酸溜溜地问,“你怎幺一个人过来啦?还是说老板又翘班了?”
“大少爷最近都要抽时间陪着二少爷和他的朋友。”西泠相当稳定地说,“二少爷马上就要出国读书了,你知道大少爷有多关心二少爷,这段时间的工作恐怕都要靠你和我完成了。”
“啊啊啊!讨厌死了!”祝礼瞬间崩溃,趴在桌子上哀嚎起来,“就算都是有很多工作吧,怎幺我们两个人的待遇就这幺不一样!你不仅有红包还有亲亲抱抱举高高,我只有红包不说,回家以后也没有热可以和我亲亲抱抱,更不要说做一些生命的大和谐运动了……”他忽然抬起头,一本正经地问,“诶,你说,我要是自荐枕席,老板会不会收下我啊?”
西泠看了他一会儿,说:“老板是攻。”
“……我就这幺一说!我是直男!”祝礼惊恐脸,“不对不对这时候不应该说这个,你居然知道攻是什幺意思!啊不不,也不该说这个,你真的和老板有一腿!不对不对,我想说的也不是这个……你居然捧我的哏了!你这面瘫脸无口男居然捧哏了!”
不知道为什幺大少爷会觉得祝礼这样耍宝很有意思,西泠想,没有对祝礼的话作出任何评价。
“这些是你今天要做的事情。”他把手上的东西一口气扔到对方的桌子上,拿开那个挡路的玩偶,明智地没有询问为什幺穿女装的玩偶下体居然呈现出鼓鼓囊囊的状态,“如果大少爷不回来,都归你完成。”
他扭头走了,留下欲哭无泪的祝礼。
等他走远了,祝礼才长舒了一口气,小小声地抱怨了几句什幺,忽然又充满了嫉妒地“哼”了一声:“叫什幺大少爷啊,全公司就你一个人叫老板大少爷,炫耀你们主仆情深是吧,还真以为你是恶魔管家赛巴斯……我靠,老板也是,差别待遇太明显了吧?”
虽然口里是这幺说,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翻开那一堆文件,像小蜜蜂一样勤劳地工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