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度憋屈了一辈子。
爹死了……认了。
努力干活没回报……认了。
有点失误就被罚……也认了。
可再老实的人也是有限度的,尤其是看到翻盘机会的时候,就会一下子从理智变得疯狂。
他不单单想要反抗黄台吉,拿回褚英一系该有的东西。
他还想要做君临天下的大汗。
当然,他知道,那个五叔莽古尔泰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因此需要帮手。
于是他找上了三弟尼堪。
为了让尼堪答应,甚至不惜拿出汗位继承权来引诱。
他疯了,尼堪没疯。
尼堪小日子过的美美的,而且和妻子十分恩爱,并不想有所改变。
哪怕两口子鼓捣了许久都没有鼓捣出孩子,后来不得不抱了仆人的孩子冒充呢。
而且他知道黄台吉大势已成,没有希望的。
当着杜度的面,他答应的好好地。一回头,就把自己的亲大哥给卖了。
得知情况,黄台吉不由得后怕。
这要是没有尼堪告密,杜度和莽古尔泰真的联合起来,万一被他们找到机会,说不定他这个大汗真的要没命了。
可黄台吉知道,如今究竟多少人联合起来要谋反尚不确切,如果贸然而动的话,不但会有漏网之鱼,说不定还会留有后患。
他很快想到了一个借口。
“后日便是小年,传令各位贝勒、固山额真。这一年来,大家南征北战,着实辛苦,也都为大金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本汗设宴,咱们好好热闹一番。”
莽古尔泰接到传令,本来并没有当回事。可当天晚上,一张纸条就传到了他的手中。
上面仅仅只有一个字:走。
莽古尔泰脑子不聪明归不聪明,但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知道该听谁的。
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儿子和仆人离开了府邸,驱马城外,扬言打猎去。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黄台吉并没有收紧城防,结果直到小年当日,他才知晓莽古尔泰去了城外。
看着只有杜度来了,黄台吉头皮发麻,一边令岳托率兵悄悄包围正蓝旗驻地,一边派人去城外寻找莽古尔泰。
结果很容易找到了。
黄台吉的人刚刚走到城门,就看到莽古尔泰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虽然身边不见了额必伦、迈达礼、光衮等人,可侍卫们并不在意。
说一千道一万,莽古尔泰才是重中之重。
其余的,不过是池鱼罢了。
“贝勒爷,今日大汗宴请诸位王公,您迟迟不至,故大汗命我等来寻。”
莽古尔泰脸色颇不好看,骂骂咧咧的。
“平日里也没见想着兄弟,这等时候又来演戏。”
侍卫们不敢吭声,只是悄悄分散。
黄台吉可是吩咐了,一旦寻到莽古尔泰,他不来的话,可以当场拿下。
不过莽古尔泰却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将马上的猎物扔给了仆从。
“拿回去收拾了。”
仆从们可不敢惹莽古尔泰,拿了猎物后,走的飞快。
侍卫们自然知道莽古尔泰暴虐的名声,不疑有他,簇拥着他启程前往皇宫。
莽古尔泰慢悠悠地走着,看到路边有卖山货的,甚至还会凑上去问询一番。
侍卫们也不管,只要莽古尔泰不跑就行。
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些莽古尔泰的仆人拿了猎物后,并没有返回贝勒府。
街巷里转了一个弯,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将身上的袄子反转过来后,随手将猎物抛了,又原路跑回地载门。
此时天色已晚,出城的人却不少。
守城的小旗官颇不耐烦。
“都干什么的?这个时候出城,也不怕冻死在外面?”
恭阿却走过来,抬手就将他推到了一边。
“勘印可有问题?没有呱噪什么?”
勘印当然没有问题,小旗官见没有了勒索的机会,颇为郁闷,只好让到一边。
那些莽古尔泰的“仆人”走在前面,先行出了城。
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一辆拉煤的车。
女真人起家的地方,就有煤。
女真人很早就会用煤生火取暖了,努尔哈赤锻造铠甲兵器,也是用的煤。
因此看到煤车出城,卫兵们只以为是哪个贵人的庄园用来取暖。
恭阿亲自守在门口,看着前后两帮人出了城,走的不见了踪影,装作随意地道:“屋子里备了酒水,都去喝一口暖暖身子。可不敢多喝,被发现了救不得你们。”
卫兵们在城门处站了一天,早就冻坏了。
听说有酒,又见恭阿亲自守在门边,立刻兴高采烈地进了屋子。
好大一壶酒,几个人分了吃。
热辣的酒水进肚,浑身都活泛了起来。热气蔓延,五脏六腑、咽喉眼嘴,就连鼻孔也热的出了血。
卫兵们摇摇晃晃的,努力想要站稳。外面却冲进来一个黑大汉,一刀一个,全都杀了干净。
做完这些,黑大汉出来,与恭阿合力将城门关闭上锁,然后联袂上了城墙。
这里早已准备好了绳索,两人攀绳下墙,又有早已备好的马匹等着了。
望着内外隔绝的沈阳城,不论是恭阿,还是那黑大汉,全都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叹息,随即打马冲向了远方。
运煤的车悠悠出了城,沿着官道走了一会儿,避开了城墙的视野后,黑乎乎的煤堆里陡然一阵哗啦啦的响动。
紧接着,从中跳出一个裹着毛毯的人来。
尽管已经用毛毯裹的很严实了,但依旧弄的满头满脸都是煤渣。
不是别人,正是张春。
回想起出逃的经过,张春依旧如在梦中。
为了看守他,后金可是在三官庙内外布置了许多精锐高手的。
可是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高手,在短短数息内,被眼前这些其貌不扬的人一一干掉,什么也没有惊动。
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出城的经过居然如此顺利。
此时不是思考的机会,早有人从密林里牵了精骑来,对张春道:“大人,速速上马,咱们要开始逃命了。”
能够逃出贼窝,张春已经很满意了。
“去哪儿?”
“开原。”
说话间,后面马蹄声嘚嘚。张春脸色大变,以为是追兵来了。
结果其他人全都很淡定,对于到来的两骑似乎早有准备。
张春就看到一个蒙面的黑汉子冲到自己面前,一把扯掉了面巾,激动的热泪盈眶。
“张大人,可还认得俺?”
张春一阵恍惚。
“这位兄台是……”
那汉子嚎啕大哭。
“俺是黑云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