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容禀,小民几人乃是侍奉弥勒佛祖的。”
此言一出,孔有德、耿仲明等人便面露不喜。
虽然他们如今也走在了造反的路上,可造反和造反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一群邪门歪道,只要是正经人都不会喜欢。
所幸好不容易打下莱州城,孔有德也清楚,既然布时仁等是白莲教的,那肯定不会是朝廷的奸细。
布时仁稍等了一下,见孔有德没有发作,信心大增。
“先父布春才曾得徐鸿儒徐天王之命,潜入袁中丞麾下的登州火器作坊,秘密制造火器、火药,以备起事之需。不成想徐天王败的太快,先父辛辛苦苦准备的东西全没用上。眼见事不可为,先父便将这些火器、火药都封存在了这莱州城中。年前我圣教再次起事,小的奉李孟明护法之命取出火器、火药,打算用来武装义军。不成想李孟明护法和董大成坛主接连败亡,待大帅举义旗、行天道后,小民等人就被困在了这莱州城内。我白莲上下一心推翻暴明,今见大帅英明神武,打的官军落花流水,实乃天命之主。小民几人商议一番,决定投效明主,鞍前马后,赴汤蹈火。”
布时仁说了前因后果,惹得孔有德、耿仲明等人不禁唏嘘。
原本他们想着挟持了谢琏、朱万年等人后,便能夺取莱州城。不成想城内的抵抗意志如此强烈,差点让他们功亏一篑。
要不是布时仁等关键时刻动用炸药,把城墙炸塌,这莱州依旧固若金汤。
陈光福仔细问道:“我天兵攻城数月,亦曾挖掘隧道,城内早有提防。你等又是如何做到的?”
这一问,让叛军诸将全都警醒起来。
为了攻破莱州城,叛军可是想尽了办法。挖掘隧道、埋设炸药,更是差点成功。
而城内为了阻挠,肯定做了完全的准备。
陈光福很是奇怪,眼前这几个人又是如何做到的?
布时仁指着身边的人道:“将军有所不知,我这兄弟从前是做暗门生意的。有人需要进出城池,不方便走城门,都由我这兄弟接应,从暗道出入,数十年来一次都没有失手。他挖的地道,便是最厉害的捕快也找不到。”
得知竟有这等奇术,孔有德等人啧啧称奇,倒也信了几分。
布时仁适时道:“大帅,小的等投靠麾下,自知要有所孝敬。当年先父备下的火器和火药,尚有存余。小的想全部献给大帅,以助天兵横扫天下。”
听到城内居然还有一批火器、火药,孔有德等人大为振奋。
“速速取来。”
当布时仁保存的火器、火药呈现在孔有德等人面前时,饶是这些人都是沙场宿将,也被吓的不轻。
足足十五门大将军炮、五十门虎蹲炮,还有各种弹丸八百多枚,火药一万五千斤。
得知关宁军已经前来,孔有德等就在苦恼该如何迎战。尤其是连续数月苦战,他们手里的武器弹药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不曾想,这一下就得到了补充。
孔有德大喜之下,不免对布时仁另眼相看。
“你等虽误入歧途,然今番立下如此大功,本帅不能没有奖赏。从今以后,升你为都司,统管火器,不可有误。”
听得升官,布时仁感激涕零,当场跪倒,愈发用心。
“大帅,先父遗留的这批火器,另有妙用。”
“哦?可有什么不同?”
待布时仁细细讲解了之后,孔有德等人才意识到,这批火器还真的有过人之处。
特别是那批弹丸,竟不全是实心炮弹。
其中的三百多枚乃是开花弹,炮弹落地炸开后,并不会产生多少碎片伤人。但炮弹内部放置了特别配置的毒药,当炮弹爆炸、毒药被引燃后,会顺风弥漫,笼罩数里。
无论是人还是牲畜,一旦嗅到毒烟,立时就会酸软无力、涕泪横流。双眼也会红肿热辣,看不见东西。
孔有德等人立时试验了一番,待看到效果后,全都狂喜莫名。
这等毒辣的武器,实乃取胜的利器。
对于即将到来的关宁军,叛军上下终于多了几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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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栋和翟晟带着突围出来的莱州军民,一路向西狂奔,虽然叛军没有追来,可还是有许多人倒毙。
终于在昌乐,他们碰到了朱大典派出的斥候,告知了莱州失陷的噩耗。
朱大典得知莱州被攻破,浑身冰凉,赶紧给朝廷报讯,同时催促关宁军加快行程。
两日后,莱州失陷的军情送到朝堂上,立刻引起了地动山摇的影响。
崇祯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下了裁决的圣旨。
山东总督刘宇烈革职逮问,孙元化等一应登莱官员待到了京师后直接下狱拷问。同时任命朱大典为新任山东巡抚,谢三宾接替王道纯为山东巡按,总理平叛大小事宜。
主战派彻底占据上风。
八月十日,朱大典和谢三宾终于在潍县等来了关宁军。至此,他的麾下共有关宁军五千余人、川营总兵邓玘部一万余人、各路援军六千余人。
此次平叛,共计兵马两万一千余。
朱大典和高起潜、谢三宾、金国奇等人商议后,决定兵分三路。
中路以总兵金国奇等关宁军为前锋,邓玘随后,共一万两千人,乃平叛主力。
南路以昌平总兵陈洪范、密云镇总兵方登云马步兵六千,从平度出发东进。
北路由参将王之富、王武纬等率三千人,从海庙贴着海边一路东行,掩护大军侧翼。
官军的动作已经被叛军获悉。
孔有德会同耿仲明、陈光福、陈有时、毛承禄等诸将,合计兵马三万九千人,相向而行,在沙河沿岸,与官军迎头撞上。
和原来的历史不同。
原来的历史中,由于莱州始终在朝廷手里,所以牵制了大量的叛军。以至于孔有德迎战援军时,只能率领三千骑兵,结果被祖宽联合勒国臣的前锋军就给打的大败。
叛军怕城内、城外里应外合,不得不放弃围攻莱州,一路退回了登州。
可是现在莱州已破,叛军没有了后顾之忧,因此全部兵力都压到了沙河前线。
同样的地点,数月之前,刘宇烈在此被叛军戏耍的团团转,最终大败亏输。
而相比起刘宇烈,朱大典则要强硬、谨慎的多。
看到叛军在沙河对岸营寨连绵、布局严谨,他也没有着急进攻,而是在河西岸稳住阵脚。
登到高处,看着叛军的声势,朱大典怒火中烧。
“刘宇烈、孙元化、余大成为一己之私,坏事如此。叛军势大,此战怕是难了。”
高起潜就在他的身旁,同样感慨。
“叛逆竟比咱们人多,又有沙河阻拦,此战非旷日持久不可。”
朱大典性情弥坚。
“再难再久也要打。”
高起潜不着痕迹地望了京师一眼,才压低了声音道:“就怕皇爷等不及,催促之下,使我等乱了阵脚。”
朱大典心领神会,诚恳拜托道:“此事有劳公公了。”
高起潜也没说答应,更没说不答应,只是叹道:“倘若咱们的兵马再多一些,何愁叛逆不灭?”
他想到什么,问道:“据闻那天下第一名将左梦庚便在山东,缘何始终不前来助战?”
对于这一点,朱大典还是知道的。
“那左梦庚联合临清协,如今正在沂蒙山中剿灭白莲教。此又一国朝大患,除恶当尽。”
高起潜见识了叛军的声势,心里有些没底,不得不多警示一番朱大典。
“如今山西那边也颇不顺利,贼寇四处出击,弄的官军疲于应付。咱们已经没有后援,这一仗是万万输不起的。”
朱大典又何尝不知。
他们这一路兵马,已经是朝廷目前唯一能够筹措出来的兵力了。
要是他们也输给了叛军,那不但山东彻底糜烂,就是连京师都处在叛军的兵锋之下。
到了那时,可就不是平叛还是招抚的问题了。
大明国祚能不能延续,都要看叛军脸色。
一时间,朱大典也好,高起潜也罢,全都生出万斤重担压肩的窒息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