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李俪君前去给隋王请安的时候,隋王看她的目光比先时更柔和了几分,显然是从窦王妃处知道了小孙女献出赵陈记八成收益的事。他的建寺大计又能进行下去了。
他有些嗔怪地对李俪君说:“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怎的这般多心?慧极必伤,小孩子家遇事还是要放宽心的好。吃好喝好玩好,烦恼全都交给大人解决就行了, 不必想太多。阿翁还在呢,难道还能叫你吃亏了不成?”
李俪君继续装作腼腆状:“外头的小道消息满天飞,儿那日亲见阿耶与虢国夫人在一起的情形,阿耶又一直没回家……儿心里实在担心得很……”
隋王咳了两声:“阿翁都发了话,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也罢,若是想陪你娘多住些日子,就随你去吧,只是新年需得回家过。你娘留给你的产业和人手, 你也不必担心。阿翁已经跟你阿婆商量过了, 会派人去帮你盯着账目,顺便震慑底下人。若有外人胆敢上门找麻烦,叫你的人只管报上阿翁的名号,我倒要看看谁敢打我孙女产业的主意!”
这样就挺好的了。李俪君也不怕隋王夫妇会插手赵陈记的生意。隋王不管庶务,窦王妃不擅长经营,他们知道陈家的掌柜们能干会赚钱,就不会跟钱过不去。只要给他们的钱到位了,两位长辈都很好说话。
得到隋王准信的李俪君,回到自己院子后,就通知崔吕二位嬷嬷让赵陈记转账了。
赵陈记经过人事动荡后,剩下的人手经过重新整顿,如今负责财务的乃是吕嬷嬷的兄弟吕掌柜。他早就得信,做好了准备,如今收到通知,二话不说就将相当于上半年八成收益的金子装箱送到了隋王府。李俪君只开箱验看了一眼, 就让人去通知申姜来取钱。
窦王妃没想到李俪君这么有效率,拿到金子的时候, 还有些不敢相信呢。
等确认过金子的数量后,窦王妃的心情更好了。既然小孙女儿如此贴心孝顺,她这个做祖母的自然也要回报一二才行。
窦王妃一边让申姜将林场地契给李俪君送了过去,一边派心腹陆英前往邹王府问候邹王顺便送些药材。陆英问候完老邹王后,便向他转达了自家王妃的请求:他们家四娘子成为了窦家嵯峨山林场的新主人,正打算要在为母送葬之后,直接留在当地守孝,但因为嵯峨山林场的房屋年久失修,不便住人,所以想向邹王府借用一段时间的别院。
邹王一家都十分惊讶,他们知道李俪君曾在嵯峨别院住过些时日,却不知道她把隔壁的林场给买下来了。
李珅想得多些,试探地问陆英:“那林场我记得是毕国公府的产业,怎么竟然卖给了俪娘?”
陆英简单地说了说事情的始末:毕国公府是如何把林场跟窦舅爷的田庄做了交换的,窦舅爷如何身体不好没有余力打理林场,只好托付给了姐姐窦王妃,李俪君又如何向继祖母窦王妃求得了这份产业。
整件事里该隐瞒的都隐瞒了,但也都留下了明显的破绽。邹王府的人若发现了这些破绽, 稍稍用心一打听,就会知道毕国公府干了些什么。但消息不是从窦王妃与窦舅爷姐弟俩口中传出去的, 毕国公府想埋怨也埋怨不到他们头上。
李珅这样的聪明人, 怎会没发现那些破绽呢?不过他没有进一步向陆英打听,只是笑着问起了李俪君的近况:“俪娘身体可好?在奉先县遇见她时,我还告诉她,我阿翁甚是想念她,叫她来家里做客呢。怎的她回长安这许多天了,还不过来呢?”
陆英忙道:“四娘子提过要来,只是我们王妃觉得四娘子毕竟有孝在身,怕有什么冲撞之处,因此不许。倘若老王爷真想见四娘子,奴这就回去禀报王妃。”
“不必。”李珅笑笑道,“还是我过去瞧她更方便些。嵯峨山别业那头,小住与久住是不一样的。俪娘既然打算久住,我就过去跟她说说别业的事,省得她住下来了,却对别业周边一无所知,缺什么也不知道上哪儿采买去。”
陆英谢过了他的好意,完成了自己今日的任务后,便告辞离开了。她还得赶在坊门关闭之前,回到隋王府。
她离开以后,邹王府众人都议论纷纷。
李珅向老邹王请示:“这事儿透着古怪。虽说俪娘早就提过想要在母坟前结庐守孝,可她这样的年纪,就算她有这等想法,家中大人也不该放她在外独居才是。再者,嵯峨山的林场好好的怎会落入俪娘手中?那林场传闻中早就没有了价值,需得重头经营。毕国公府厚着脸皮把它丢给了族人,还硬是换走了一处不错的田产。窦舅爷无力经营就算了,窦王妃怎么还能祸水东引?俪娘是不是还为林场支付了巨额银钱?她一个小孩子家,揣着一份巨富,却在隋王府无依无靠的,还不知会被长辈们如何摆布呢!”
老邹王的表情也十分严肃:“那你就去当面问问她,避开其他人,只与她单独对话,她才会无所顾虑地告诉你实情。你要让她知道,若她心里真有委屈,瞒着是无用的,说出来,我们才好为她做主!”
李珅忙应了,又犹豫着问祖父:“嵯峨山的别院……我们家是继续借给俪娘住,还是照着陈翁生前的意思……”
老邹王摆摆手:“且看看再说。倘若俪娘能握得住手里的东西,那别院还给她也没什么。本来当初我就没花什么银子,是老陈把它托付给我,嘱咐我万一李玳不做人,就在敏质与俪娘落入困境时,将别业交回到她们手中,充当一处退路。如今敏质没了,别院就该交给俪娘。只是俪娘年纪还小,倘若隋王府的人太过分,连孩子手上的一点东西都不肯放过,那我就不能把别业交出去了。我要替她守着这份产业,等到她将来出嫁,有了依靠,才能完璧归赵。”
李珅明白祖父的意思:“儿明白了。儿明日便去见俪娘,将您的意思全都告诉她。”
老邹王点点头,忍不住咳了几声,李珅忙替祖父倒了热茶来,又替他抚胸拍背。
老邹王气顺了些,方才压低声音道:“明儿出门,你顺道去打听一下朝中的动向,看圣人对我们家的王位,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我也‘重病’了好些时日,该放的消息都放出去了,圣人还先后打发了几拨人来打探事情真伪,连俪娘一个小孩子,他都差遣过了,难不成还不放心么?我们家又不去争权夺利,何至于忌惮至此?!”
李珅小声道:“是有人拿陈姐姐之死做文章,道是今日宗室妾若因有子,得以扶正为妻,日后怕是会有更多心存妄念的庶妾对正室下毒手。以妾为妻,终究是本朝宗室从未有过之事。朝臣反对,圣人自然免不了会犹豫不决。”
老邹王冷下了脸:“若是如此,我们也只好另想法子,先定下你阿耶的嗣王之位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