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殿,蚩王风冥蹙眉紧盯着手心,细细的汗正在沿着脸颊缓缓滴落。
不过一天时间,他感觉自己像过了一万年那般疲惫,他的左手关着冥王煌焰,右手则将三百年的时光融于持续三天的间隙中,无论那一边都让他此刻不能轻易分心。
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了……他无奈的憋憋嘴,忽然想回无言谷看一看青依在做什么,她还有没有在生气,好好和她一起隐居不好么,为什么要鬼使神差的插手这么多烂摊子?这要是再等煌焰从间隙里出来,岂不是要气的连他一起砍了?
左手心持续不断的剧烈冲击让他心神不宁,三天真的能维持的住吗?煌焰这家伙神心入魔,似乎比他预想中更为难缠一些。
不行,墟海本就面临干涸的危机,所剩无几的灵力也根本不能帮他分担分毫,想到这里,风冥轻叹一口气翩然起身,他直接走出龙首殿,看见云潇一直一个人默默坐在蛟龙巢上,看见他走过来立即起身紧张的迎过来。
她真的是个很奇怪的女人,明明担心的不行,可就是固执的不多问他什么,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守着,等着心里的人回来。
风冥无声叹息,有几分惋惜,如果她不是神鸟一族,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将帝仲错认,是否会有截然不同的结局?
坦白而言,至少从他的立场来看,他无疑是希望云潇能对好友真心相对,若是她心中已经有了其他人,那么彻底死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可惜感情从来都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就连他对风青依的感情,也微妙的连自己都无法理解。
“你……你要去哪里?”云潇显然是对他还有些心虚顾忌,连说话的声音也显得不是那么底气十足,风冥将左手递给她,淡淡说道:“看来得提前回一趟上天界把这家伙丢进去,不然我一直保持着两个消耗巨大的间隙,真的有些力不从心。”
“你要回上天界?”云潇警惕的看着他,心中也在飞速思索着各种结果,风冥点点头,知道她对自己有心有芥蒂,解释道,“你要是担心萧千夜的话就大可不必了,帝仲只是在训练他更好的掌握上天界的力量而已,依我目前对他们的感知,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反而是煌焰呀……这家伙才是个定时炸弹,他要气死了。”
云潇无意识的缩了缩,她虽然自己也没想到能成功把冥王关进去,但以冥王傲慢不可一世的性子,真的会如蚩王所言的那样暴跳如雷,恨不得把自己撕成碎片吧?
“呵……别担心,我把他扔到上天界去,他一时半会出不来。”风冥笑呵呵的安慰了一句,正准备走却被云潇一把拉住,小声哀求:“能不能……能不能帮我个忙?”
“帮忙?”风冥奇怪的看着她,云潇垂着头抚摸着自己手上的金色指环,深吸一口气认真的回道,“这个戒指是姐姐当时给我的,我听说是上天界日神东皇留下的,残留着如太阳一般永不消逝的生命之力,你帮我把日轮偷偷还给她,我……我现在帮不上忙,只能如此了。”
风冥顿了一下,脱口:“这东西的力量很强,比你一直戴着的沉月还要强上一些,也是为数不多能帮你缓解混血之痛的存在。”
“我不需要了。”云潇固执的将日轮塞到他手心,求道,“飞渡已经来接我了,我很快就能回到浮世屿找澈皇,现在姐姐才更需要它。”
风冥无声叹息,将日轮收好,轻轻点头。
再次回到上天界,没等他一脚踏入极昼殿,视线的尽头处就出现一个奇怪的烟花,朝着他的方向流星一般坠落,最后在他眼前“噼啪”一声炸响,幻化成一朵五色的小花,随着烟花慢慢散去,熟悉的声音也是由远及近笑吟吟的传入耳:“我估摸着你也该回来了,怎么着,这么快就关不住煌焰,只能把他丢回上天界了?”
“呵,你干的好事。”风冥白了一眼鬼王沉轩,他将左手的间隙轻轻托起小心翼翼的转移到中央的神殿中,这才如释重负长长松了口气,沉轩紧跟不舍,还用手好奇的戳了戳漩涡,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关进去的?那姑娘身上的火种这么强,连煌焰都栽了?”
他在嘀咕的同时诧异的抽回手,即使只是轻轻触碰,他也能感受到里面暴走的怒火,仿佛能毁天灭地。
风冥耐人寻味的看着好友脸上意料之中的震惊,忍不住唠叨:“你可别现在跟我嘴贫,好好想想等他出来之后怎么收拾烂摊子吧,他的情绪怎么变得这么不稳定了,到底又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
沉轩眨眨眼睛,眼眸里也有了一丝严厉,低声道:“似乎是因为赤麟,自他上次回来之后,赤麟就被一股强大的瘴气缠绕剑身,而这股瘴气的源头,是出自煌焰本人,他虽然看起来一直在极昼殿睡懒觉,但每天的情况都在恶化。”
“怎么会搞成这样?”风冥托着下巴,担心不已,沉轩耸耸肩叹道,“心病还需心药医,你该清楚他的死穴是什么。”
两人奇怪的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别过脸,显然都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眼见着气氛有些尴尬起来,风冥连忙轻咳了几声,转移话题问道:“就只有你一人在吗?奚辉去哪了?”
“奚辉?”沉轩笑了笑,一眼就看穿了他真正想说的话,淡淡回道,“奚辉这个点肯定还在黄昏之海疗伤吧,你是不是想找他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你往永夜殿去,她身上的气息很明显,你跟着走就能见到,不过我可提醒你,最好别在这种时候多管闲事。”
“我是懒得管他们的闲事。”风冥随口接话,脚步已经往永夜殿方向踏去,漫不经心的回道,“只是好奇而已。”
沉轩摆摆手,溜得飞快。
永夜殿在极昼殿的正下方,跨越黄昏之海,万年如一日寂寥如水。
果然他在踏入的一瞬间,就清晰的看到了脚下荡起一丝极其细微的火光,顺着这束光的方向一直走,在奚辉神力的笼罩下,一个巨大的“鸟笼”突兀的出现在视野里,它看起来是纯金色的,雕刻着精美的纹理,似乎是富贵人家圈养金丝雀用的,而现在,它被挂在一棵灵力幻化的树枝上,凤姬半坐在里面,一只手按住胸口血流不止的伤,一只手无力的垂放在地面上。
突然间,风冥也无意识的按住自己的胸口,仿佛是感到一种强烈的不适,让他犹豫着停下脚步,没有再上前。
凤九卿就在鸟笼的旁边,他的脚边散落着几根沾血的蛟龙骨,在察觉到身后特殊灵力的同时警惕的瞪大双眸电一般回头望过来,风冥只和他沉默着对视了一眼,察觉到来人并无恶意,凤九卿疲惫的闭了闭眼,不满的问道:“蚩王远道而来,又是有什么目的?”
“无聊而已。”风冥轻声接话,慢步上前,他抬手轻轻碰了一下纯金色的鸟笼,立即感觉到指尖荡起熟悉的夜王之力,凤姬也在看着意外出现的人,虽是从未见过面,但那种让她生厌的气息,无疑也在暗示她这个人是夜王的同修。
“他是真的恨死你了吧,其实我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养了那么多年忠心不二的凶兽选择了背叛。”风冥一时哑言,看着凤姬的脸,忽然无意识的咧嘴笑了笑,“你也很漂亮,和青儿各有千秋,不过凶兽那种东西,肯定不会是因为长得好看才喜欢你的吧?”
凤姬的眼中缓缓透出厌恶,抿着嘴不想说话,风冥毫不介意,自言自语的笑起来:“那只鸟怎么不见了?你把它藏到哪里去了,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是不肯让奚辉得到梦寐以求的不死鸟吗?”
凤九卿多有不快,但听蚩王提起,心中也有些迟疑,凤姬一直带着的那只不死鸟确实忽然不见了踪影,它寻常是化作流火剑的状态被握在掌中,但眼下好似凭空消失,始终不曾出现。
凤姬反倒是发出嗤之以鼻的冷笑,淡道:“你都说了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轻易让他如愿?”
“哦……好要强的性子。”风冥赞了一句,抬手指了指凤姬的胸口,低声说道,“之前我来过一次,曾在暗中见到他用蛟龙骨刺穿你的心脏,致使伤口无法快速愈合,他本可以杀你,但他没有……你越是要强,他越是要折磨你,何必自讨苦吃?”
“跟你没关系。”凤姬厌烦的别过脸,她本来就对上天界没有丝毫好感,此时莫名其妙冒出来个目的不明的蚩王,更是让她烦躁的一句话都不想多说,风冥无所谓的摇摇头,忽然伸手探入鸟笼,轻轻握住凤姬的手,故意自言自语的道:“你真的是人吗?又或许只是一只鸟儿?让我摸摸你的手,到底是不是翅膀。”
“你!”凤姬怒从心起,还没等她将手抽回来,赫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神力自掌心晃晃流动,瞬时就让她被洞穿血流如注的胸口荡起一抹温暖和煦的温热,凤姬眉峰一动,抬眼却撞见蚩王意味深长的笑脸,依然是事不关己的语速慢慢说道:“你能在奚辉手下坚持几天呢?哦……我差点忘了,你是死不了的,那至少熬过这天吧,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机呢。”
凤姬直勾勾的盯着他,总觉得这句话隐含深意,蚩王是用右手一点点握住她的手臂,在他的掌心,似乎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在窜动。
那是什么东西……凤姬试探性的轻轻用力,风冥却已经悄然将手收回,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若寒,他……”凤九卿似乎能看出些端倪,但见凤姬重新闭上眼,根本不理他。
他也不好再问什么,若寒也是恨透了自己吧?自她被夜王带来上天界永夜殿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始终一言不发,无论承受何种痛苦,都不愿意开口跟自己多说一句。
但这一次,他是真心想要帮她,哪怕付出生命,也想把她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