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两个田庄在归德府立着,一切情况可就大有不同了,开始的时候李振海还以为这山东的商行是不是傻子,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手里面多点金银才是正理,怎么去买田地耕种。
谁想到山东过来了两千行动统一,森然肃杀的“流民”,分别在黄河南北两岸的田庄“种田”,同时吸纳河南的无地流民为庄丁。
官府对这样的田庄自然是乐见其成,但却无法提供什么保护,李振海这伙人虽说归德府的土豪,但也并不是能镇住整个归德府地面,有很多人都要过境来捞油水,他们也是无能为力。
而且李振海这帮人心里面未尝没有等外人打开了这两个田庄,自己再过去拣便宜的心态,毕竟耕牛、农具在这时候可都是紧俏的物品。
灵山商行把大批的兵器卖给李振海这批人之后,李振海打败了两股意图进入自家地盘的流贼,也以为自己的实力变强,心思也渐渐的野起来。
在李自成重返河南之前,老当当曾经想进入归德,首当其冲的两处就是那两个田庄,按照所谓的道上规矩,老当当还派人知会了李振海,说是要入你的归德府求食,还望兄弟行个方便。
李振海对这个明面上给予拒绝,私下里却安排使者去找对方,说若是范围只局限在那两个田庄的话,李振海这边不会干涉。
那老当当的目的就是这两个田庄,在纷乱穷苦的河南,稍微恢复了些的这两个田庄已经成了让人垂涎的大肥肉。
此时这田庄建立还不过半年,老当当领着将近三万人过来,田庄居然也动员了五千多人迎战,核心自然是那两千山东的“流民”。
战斗很短暂,就打了一上午,三万流民被两千职业士兵和三千多初具规模的武装农民打的落花流水,居然有一万多人被俘虏,老当当带着几百个手下跑回了开封府一带,这个战斗在官府的档案中没有记载。
若是想要细查,恐怕也只能在某些非官方的纪录中找到,说某时某地归德府有民众械斗。
经过这一场战斗之后,归德府大大小小的势力都知道现在归德府到底是谁的实力最大,李振海也是目瞪口呆,按照和老当当那一战显示出来的战力,这两个田庄的兵丁要灭掉他真是易如反掌。
想起从前自己打的主意,真是心惊胆战,不过灵山商行却好像是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继续给李振海提供兵器和各种他需要的物资。
屯田田庄的武力虽然强大,可并没有什么侵略性,武力仅仅是用来自保,那一万多俘虏也被编为奴户,在田庄和田庄之外那些土地上耕种。李振海还是归德府最大的势力,周围依旧有官兵和流贼窥伺。
李振海这边需要大批的兵器和给养来维持他的武装,灵山商行的胃口太大,归德府的无主土地大部分都是变成了田庄的田产,既然是无主土地换兵器给养,那价钱自然是很低,贾家能活动下来的田地很快就不够用了,那些无主的田地还好,总不能动那些土豪地主的产业吧。
没有土地,灵山商行开始要求人口,大批的无主土地,即便是有那一万多的农奴和招募的大批流民,人力也渐渐的不足。灵山商行和李振海这边的条件是,如果把流民抓到屯田田庄上来做屯田户,也能折抵银钱换取他需要的各种产品。
河南从来不缺流民,李振海听到这个之后,先是把整个归德府肃清了一下,很多中小的流民队伍都是被他击溃送到了屯田田庄之中去。
屯田田庄是个大熔炉,流民进入其中,会成为守规矩的半农奴,会为了温饱努力的耕作,在若是在外面流窜,随时都有饿死的可能,这些半农奴和农奴,出色的会被选为护庄队的成员。
在辛苦的军事训练的同时,待遇也会有相应的提高,而进入护庄队的庄丁,已经是死心塌地的效忠于屯田田庄。
屯田田庄的实力是滚雪球一般的增大的,但对外征战的事情却都是让李振海这边来做,李振海这伙人到处的抓捕流民,送进屯田田庄,很快的,流民们主动就去找屯田田庄投奔。
不管是把无主田地办出地契卖给灵山商行,还是抓捕流民折抵金银,李振海一伙都没有什么明显实力上的增长,那些兵器给养都是在对外对内的大小战斗中消耗了。
而且李振海发现,就连自己手下控制的农民都有跑到屯田田庄那边去做佃户的,这等于让他的实力越发的缩小。
但他缺不敢对归德府这两个庄子有任何的不满的,对方的实力现在已经膨胀的很大,要吃掉他李振海,实在是轻松无比。
问题的关键是,李振海还要跟灵山商行去购买兵器和给养,对内对外的战斗,让李振海和各方的势力都是结仇,他也有自己在拓城的家族和家业要保护,现在要放手,就是死路一条。
而且归德府外的那些流民大队也瞧出了便宜,只要不从那两个田庄的方向过,在其他的地方过来攻打,屯田田庄是不管的。
河南的流民团伙许多,但这些团伙并不是一条心,也谈不上什么团结,有的是穷苦人抱团,有的则是地方的豪族聚众自保,还有的则是和白莲教等教门相关,彼此互相的攻伐吞并。
李振海势力不大,这归德府因为地面还算是平静,又被看作有油水的地方,特别是距离漕运的运河较近,而且和山东、南直隶两省毗邻,不管是地盘还是位置都很有价值,开封、汝宁两府的流民团伙都是盯着这里。
既然屯田田庄碰不得,那吞掉李振海这伙,在归德府有个落脚点,也是好的。尽管李振海从灵山商行买来了精良的武器,但面对凶狠的敌人还是步步败退,何况官兵也是要剿贼的。
无可奈何的李振海只得是去和灵山商行求救,说是能否让屯田田庄的护庄队给予支援,灵山商行负责和这李振海联系的掌柜皮笑肉不笑,最起码当时李振海是这么感觉,掌柜的说那屯田田庄和商行的关系并不大。
这句话说出来,李振海差点要抽刀杀人,当然,那掌柜的领着的伙计各个杀气森森,也不是什么好人的模样,抽出刀来还不一定谁被谁杀了,那灵山商行的掌柜拒绝了李振海的请求之后,却“好心”的提出了另外一个建议,你手下的兵丁民壮没有战力,我灵山商行里面有些从军伍之中退役的老卒,派来给你训练如何?
明知道这是毒药,也得闭上眼睛吞了,要不然可就是家业覆灭,只得是捏着鼻子接受了这些年纪不到三十的“老卒”。
这些老卒进入他的军中不到两月,情况大为不同,李振海发现自己手下的这些庄丁民壮,陡然间居然有军队的模样。
从这以后,李振海在外面作战就从来没有吃过亏,几次的胜仗打下来,周围府县的那些流民盗伙,再也不敢来打归德府的主意了。
不过,的确是毒药,李振海发现自己已经是掌握不住手下的武装,灵山商行开始以“建议”的方式给他下达命令,李振海不敢不听,断绝给养还是小事,睡觉的时候被人把脑袋砍下来都是难免。
整个归德府慢慢的变成山东的附庸,差不多是一年左右的时间,灵山商行在这些地方上的豪族眼中并不是什么好人,而是一个怪物,这个怪物可以卖给你任何违禁的物资,但你只要和这个怪物发生一点关系。
灵山商行就会逐渐的渗透进来,到时候灵山商行给你的东西还是灵山商行的,你的东西也会变成灵山商行的。
这种通过经济来控制地方的办法,李孟在私盐的买卖上有所应用,却被灵山商行给学了去。
在最开始的时候,这李振海心中并不服气,总是打算隐忍,等到有机会的时候再作打算。
归德府和开封府紧邻,这消息也是流传的破快,等到传来李孟两万兵大破闯贼十万兵的消息之后,李振海当即是全无异心。
陆路的消息总是比水路稍微快些,在李孟的山东兵马坐船南下的时候,赵皮寨渡口前面官道,两侧那被架起钉死的几千名左军士兵,这事情也是传到了李振海的耳中。
闯王、左良玉,这可都是李振海需要仰望的存在,却被李孟手下的山东兵马如此的打败,这个结局让李振海的异心全消,战战兢兢。
眼下对他最重要的事情不是保住自己的实力,而是保住自己的性命,他现在才知道,山东要想对付他,就好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所以在李孟回师山东的半路上,李振海就急忙的跟灵山商行说自己想要投诚招安,不过却不是跟归德府,而是向山东总兵投诚。
先不说一名流贼的头领想要招安居然是和商行联系,这件事实在是荒唐,不过双方却都是觉得理所当然,立刻是快马沿着黄河和漕运追了过去,很快就是联系到了在船上的李孟。
李振海,招安之后,应该是叫做贾大山,他的势力虽然说对胶州营微不足道,灵山商行的文报李孟看过,贾大山手下号称是兵马万余,但编练之后,能达到胶州营普通士兵标准的不过千余人,也就是个营的规模。
这样的实力,胶州营在山东招兵,几个时辰之内就能从一个屯田田庄中召集起来,但贾大山在归德府毕竟是豪族,有他的投诚,说明归德府已经是完全的进入了自己的控制之中,在河南这种复杂的形势下,有这么个前出的桥头堡,极为的重要。
李孟对自己的属下很满意,他曾经提过,大军行动倚靠水运,山东兵马去往四方,所倚靠的无非是漕运还有长江和黄河,同时也要防备对方从这些地方杀过来,控制住归德府,正好是掐住从黄河入山东和两淮的道路,所以这归德府应该想办法控制才是。
他这句命令下完,本以为是等待归德府生乱,山东兵马借平乱之名进入,就如同现在的两淮之地,谁想到灵山商行和屯田田庄居然不动刀兵,用这经济之法就办成了这件事,实在是让人惊喜。
贾大山比李孟早一日到达了济宁州,贾大山也是河南豪强,算见过市面的角色,但来到这济宁州之后还是感慨了下,河南如此的纷乱,山东却这般的太平,济宁州更是繁华富庶的有些不像话。
同是大明的天下,为什么这山东有如乐土,而这河南地有如地狱,真是让人不平衡,贾大山和灵山商行还有屯田田庄打交道的字数颇多,也隐约听他们说道,在这山东地面上,什么巡抚、布政使,甚至那些藩王统统是不作数的,唯一说话管用的就是他们总兵李大帅。
贾大山常想,若是自己向着这位李孟投降,招安之后,这归德府能不能变成自己进入山东之后所看到的样子。
毕竟自从屯田田庄在归德府设立,纷乱的地方上已经是安宁了许多。
想想第二天就要见到李孟,这贾大山心中还真是有些不安,第二天一早就有人过来领着他去清军厅那边等待,这里原来是济宁卫的衙门,后来裁撤,等到胶州营的兵马驻扎过来,就把这里当作了官厅。
在偏房等了两个时辰,那边就说是李大帅到了,贾大山连忙和过来招呼的亲卫一同前往,走在清军厅的走廊之中,贾大山突然间有些心灰意冷,他今年四十多岁的年纪,也该是回家好好过日子,何必又那么多的想法,乱世之中能有个太平已经不容易,再奢求其他未免太过了。
官府招安,被招安的人有一万人,真正能被收编的能有五百人也就不错,而且这被招安的头目都是给个不要紧的官职打发,贾大山也不图什么了,只求对方不要胃口太大,一口气把自己吞下去就好。
一进正厅,那名亲兵闪在一旁,低声说道:
“贾员外,我家大帅就在上首。”
贾大山向上一看,却发现一名年轻人坐在当中,两侧各有些武将站立,这李大帅这么年轻吗,那些武将也都是年纪轻轻,但看这些武将的服色打扮,站在最末的一位应该是个千总。
千总在其他地方不值钱,大明军中这千总差不多烂大街了,但山东兵马能做到千总统领一营已经是了不得人物,在归德府的屯田田庄之中,也有一位千总在,地位极高,屯田田庄和灵山商行那些见了自己牛气万分的人物在这千总面前都是恭敬异常。
这样的人物都要站在下首,看来这中间的年轻人的确是李大帅了,看看对方如此年轻却有这样的地位,而自己四十多岁还不过是个流贼的头目,贾大山更是有些心灰意冷,边上的人又是低声催促了一句。
他这才是猛然惊觉,连忙的跪了下去,口中一边赔罪,一边报上自家的名号,并说鬼迷心窍,罪该万死,只求大帅开恩,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云云。
贾大山的这些说辞,不过是招安的常见套路,该说那句话早就是有人指点,既然是能在这正堂上磕头,那肯定是官府接受招安,走个形式罢了。
接下来就该李孟说几句了,无非也是当今圣上慈悲之类的话语,贾大山跪在上,却听到上面那年轻人温声的说道:
“归德府拓城贾某,有忠义之心,朝廷理应重赏,以示大明天威恩赏,本官觉得,就做个守备吧!”
贾大山跪在那里,听到这个“守备”两个字,再也不顾不得什么礼数,愕然的抬头望着那年轻人,守备是什么级别的官员,有那领着五万兵马被招安的大头目也就是给个守备的官衔。
眼下自己手中兵马,差不多都是在山东的控制之下,那有什么实力可言,为什么居然给个如此高的官衔。
但不管对方的用意为何,给出这个官衔来,等于是自己一步登天,贾家虽然是大族,但却一直没有什么人有官身,文武两途上都是没有族人为官,所以规模再大,也就是个土豪而已。
但贾大山做了守备,说是光宗耀祖也不为过,贾大山愣了一会,却是泪流满面,只是砰砰的在地上磕头谢恩。
李孟这个任命一说出去,在正堂上两侧侍立的武将们也有些错愕,王海担任亲兵营统领这样的要职,也才不过是个守备的职位,这“李振海”贾大山不过是个势力弱小的降将,怎么就有这样的高位。
那边贾大山拼命磕头,带着哭腔谢李孟的恩赏,本来这些事情应该是文官或者是内监主持,但在山东地面,这些事情其他人怎么敢伸手,既然是李孟招降授官,那这贾大山则就是承李孟的恩情。
“贾守备家中乃是归德府的望族,本是良善之辈,之所以走入歧途,只怕是心里一时糊涂,如今河南地纷乱异常,南直隶淮北一带也是如此,这等缙绅误入歧途,我等朝廷兵马,要有治病救人的心思,对这等幡然悔悟的,要欣然接纳才是……”
众将也已经是想明白,即便是这贾大山被升为守备,充其量也是个外系的将领,没有太多实权,没什么打紧。
可李孟这番话却让众人有些糊涂,自家大帅可不是这等说场面话的人物,不过李孟说完之后,笑着回头对身后的袁文宏说道:
“袁先生,今日这处置,写成文告,交给下面去其他地方分发,要用心去办!”
袁文宏连忙的点头答应,这正堂中多是只知道行军作战的武将,李孟方才的那些话,也就是他明白了几分。
跪在堂下的贾大山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一名土豪能见过什么市面,此时乍得高位,已经是激动得哭起来。
这种身份地位突然的变化,一个人甚至是他身后的家族,在这一刻命运都已经是改变,这种冲击寻常人哪能没有什么反应。
站在正堂上的将官们也大多是出身卑微,能有今日的荣华富贵,也都是当年想都不敢想的,看见这贾大山的激动,人人都有些感慨,一时间那种排他的心思也淡了不少。
袁文宏恭敬的站在李孟身后,一边回忆默诵者方才自家主公说的那些话,考虑用什么样的话语表达出来,地方上的人才能看得懂。
千金马骨的典故,袁文宏是知道的,已经被领下去的贾大山,就是这“马骨”了,这的确是很普通的计谋。
不过向来是自诩聪慧的袁文宏却也是赞叹,这等普通的计谋,用在此处,的确是大有效果。
大明下辖各省,纷乱者已经是近半,流民求活,地主自保,官军征伐,几股势力纠缠不休,互有消长。
胶州营若想成事,仅凭这山东一省之地,屯田田庄之民,几万兵,那实在是显得太过单薄,要想趁乱聚拢势力,李孟现下是朝廷的总兵大将,也是官家的身份,和那流寇自然是不共戴天的立场。
而官兵那是朝廷的属下,李孟既然是山东总兵,那也就是被划定了范围,若是朝着其他的地方伸手,未免是太过大逆不道。
剩下的也就是这地方上的豪强了,科举有东林文士,从军有世代将门,大明除却江南和南北直隶两地之外,绝大多数地方的地主豪强并没有什么进入官场的机会,只能是世世代代当个土豪。
偏偏这些人是地方上真正的统治者,有土地,有人力,可以聚拢起来大批的庄丁乡勇。这些豪强也是墙头草一般,朝廷的大义,官贼之分对他们来讲基本上没有什么用处,只要对他们自己有好处的,他们才愿意跟随。
但闯王李自成、八大王张献忠、曹操罗汝才来说,他们率领的士卒和队伍,是对地方上的豪强地主极为痛恨的,而且流民如蝗,需要豪强地主家中积储的粮草为补给军需,所以双方遇上,定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自从陕西大乱以来,也不知道多少豪强地主,致仕的官员,家中的庄园砦堡被流寇打开,积储全部被掠走,全家被杀的一人不剩,当年地主们压榨泥腿子太狠,而今却是被找回来了。
地主豪强天生和官府是亲近的,但问题的关键是官兵太过废物,任由流寇在各处横行,豪强们就算想要投靠,也无处投靠,想要得到救援,往往是孤军奋战,这种局面,就算是想要投靠,也是无处投奔。
和流贼是你死我活的仇敌,和官兵却联系不到,即便是联系到官兵,往往不是开拔就是被流贼打败,豪强地主们只能是自保,但往往是势单力孤。
不过,闯王李自成进入河南之后却有个变化,他开始注意招揽这些这些乡绅豪强,因为“闯贼”从前的所作所为,地方上的这些豪族还是宁可死战也不愿意投奔,但也有少数的士子文人和世家子过去加入。
为祸天下的流贼却要招揽这类人,李自成到底有什么心思,大家心里都是明白。
不可能投奔闯贼,官兵却无法投奔,李孟就以一名统兵大将的身份出现,收拢这些乡绅土豪为主的地方势力,他的大明总兵的身份,会让很多人接受,但有个细微处很多人可能注意不到,李孟招抚流贼从来都是用山东总兵的身份来做,而从来不提什么大明的朝廷,什么圣明的天子。
开始争取这部分力量,并且成为这部分力量的代言人,尽管做的隐晦,可他身边的人同样能猜到他的心思。
袁文宏自然是心中明白,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跟着干下去,只要是成功了,自己这种永远不可能进入中枢的士人,可以陡然高升,到那从前连想像都不敢想像的地位上去,至于失败,袁文宏却也坦然,被人谋夺家产之后,快要冻饿至死,最坏也就是这个结果。
文人想的总比平常人多些,让他感觉到奇怪的是,以李孟这山东总兵的地位,什么时候出现这样的念头,这年月,从微末士卒到一方大将的人,不光是李孟一个,可那些人都是安享富贵。
辽镇总兵李成梁据有辽镇将近六十年,最鼎盛时候家丁近万,可以动员士兵十几万,又有关外的大片土地,形同关外王一般,连满清的奴酋努尔哈赤都是他的义子,恭恭敬敬有如奴仆。
那时辽镇号称天下最强,又有辽兵甲于天下的说法,但李成梁一直是呆在他那个位置上,直至老死也没有异心。
可李孟为什么有此野心,袁文宏进入胶州营的核心参赞机要以来,从李孟十几个人推车贩盐开始直至山东总兵这位置,好像是每一步都在为那个不可对人言的野心做打算,每一步都在准备。
李孟他的谋划,他的方法,他的行动和他的计谋、武略,看起来都是平常人的平常做法,但难在他每一步都是正确,每一个步骤都是通过最短的距离到达目标,这么十几年下来,距离野心却越来越近。
袁文宏是读儒家经典出身的士人,不信鬼神,但看这李孟一步步起家,却总是有些恍惚,莫非冥冥之中,真有什么天意不成……
感激涕零的贾大山回到了归德府,开封府的河南高官们自然也知道在官道两边那些被钉死的左军士兵,也知道左良玉被吓回来了的故事,对于贾大山被山东总兵招安并且授予守备的衔头这件很不合规矩的事情,索性是睁一眼闭一眼。
不是不想管,而是不敢管,原以为这山东总兵是个守规矩的武将,谁想到是表面上温顺,骨子里却是个更加跋扈的角色。
贾大山这件事迅速被山东盐帮和灵山商行通过各种方式宣传开去,不出半月,开封、汝宁两府地主民团多有率众投奔胶州营,求授官职。
不过此时,李孟已经是率众在返回济南的路上,河南归德府一带的事情自有文武官吏主持。
同时,在南阳府和汝宁府交界一带的闯军大营,有一名矮个子中年人要求见闯王,他说自己能推测吉凶气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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