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府的曹州本是寻常州县,却因为总兵官刘泽清的驻扎陡然变得重要起来,在城内和城外附近的区域,本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这片地方还算是太平。
所以刘泽清一向是对外号称军纪森严,不过在他在曹州驻扎四年,家产过千金的大户人家或者破产或者迁居,这倒也说明了一些本质的问题,曹州城依靠的无非是田地里面的产出,因为民居和城墙还算是朴素。
可刘泽清的总兵府却不同,几乎占去了半边城池去,豪华瑰丽,奢靡非常,逾制这个是跑不了的,但在这地方上他就是土皇帝,临近的河南纷乱非常,兖州知府和曹州知州还指望着他来保境安民,怎么会多说话。
何况刘泽清也是心狠手辣之辈,崇祯七年的曹州知州就因为指斥刘泽清横行不法,侵占士绅田地,在某日从衙门回府的时候,突然坠马身亡,兖州府派人来查了查,也是无果而终。可具体怎么回事,大家都是心里有数,谁还敢管。
在正屋之中,刘泽清穿着便装坐在正中,听着站在不远处两名女戏子的清唱,咿咿呀呀的,很是柔婉动人。
这两名女戏子的模样很是娇俏可喜,腔调百转千回,在刘泽清身边陪着几个大腹便便的商人,一群人都是听得颇为入迷的模样。
坐在正中的刘泽清身材高大,面相威猛,看这模样还真是个大将的模样,听了几句,禁不住笑道:
“果然是江南女子,自有一股柔媚的味道,不错,不错!”
挨着刘泽清的一名商人陪笑着说道:
“都督大人帮小人等主持公道,让公义得以伸张,让两淮士绅出了一口恶气,真是青天啊!”
这番话听得刘泽清哈哈大笑,心想自己居然也能被人称为青天,同时心里暗骂:,若不是你们这些人把私盐的钱财让出一半来,老子那会派兵帮你们,早晚老子把另一半都拿过来,不过看着对方送来的这两名女子不错,也还在脸上堆出个笑容说道:
“已经是腊月二十七,几位也该回南直隶过年了吧?路上不安全,本座派兵护送如何?”
坐在两旁的商人们连忙站起来称谢,为首那个人开口回答说道:
“兖州和东昌两府重新整理,也都是需要些时间,我们几位给都督大人送完这年节礼品后,就留在济宁了。”
刘泽清点点头,也就不再理会,专心致志的听着面前的两名戏子的清唱,两淮盐商前些日子通过兖州知府的一名幕僚找上了他,许他今后私盐五成利,让他出兵驱赶兖州和东昌两府内的盐丁网点。
刘泽清一直是靠着勒索地方和朝廷发饷,对这盐利不太了解,一听对方述说,才是大惊,原来不知道何时,已经有外人的武装力量渗透在自己的管辖地之中,而且依靠贩运私盐赚得如此有油水。刘泽清一向是把本乡本土看得极重,认为这是自己的立身之本,不容其他势力染指,何况还有这么大的好处。
和两淮盐商真是一拍即合,调动属下兵马开始驱赶,并且结果是异乎寻常的顺利,把对方驱赶出两府之后,连个反应都是没有。这倒也在刘泽清的预料之中,对方不过是小小的都司,怎么敢和自己这个总兵较真。
依靠着刘泽清的庇护,已经快要被赶出山东的两淮盐商重新出现在山东,这样的大树自然要好好攀附,临近年关,这些盐商带着礼物过来走走关系。
苏州,松江的丝绸,江西的瓷器,扬州的姑娘,还有金银都是礼物的内容,真是丰厚之极,算下了大本钱。
刘泽清虽说是武将,可极为喜好财货美色,这些商人们的礼物可真是对他的胃口,态度也是难得的和蔼。
宾主正欢的时候,突然外面有人急匆匆的冲了进来,两名女戏子的清唱顿时是被打断了,刘泽清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刚要发作,却看见那人是自家的亲兵头目,这才是按捺下怒气,那亲兵头目扫视屋中人一圈,手中拿着一封信急匆匆的跑到刘泽清跟前。
亲兵头目不认识字,刘泽清也不认识字,不过想必有师爷幕僚之类的早就是看明白其中的意思。
对方既然不避讳,几名盐商也不准备离开,都是竖起耳朵听那边的禀报,还没有听清,就看到刘泽清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抓过亲兵头目手中的信纸,几下扯的粉碎,顿足大骂道:
“真真是混帐,胶州那杀才居然敢颠倒黑白,说本座横行不法,劫掠地方!”
看着刘泽清脸色铁青,几名商人坐不是走不是,那亲兵头目冲着他们使了个眼色,这才是尴尬的告辞离开,那两名小戏则是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要说李孟的行文所说的倒也没什么假的,黑是黑,白是白,可对于横行了几年的刘泽清来说,这还是第一次在山东有人来摸老虎屁股。
巡抚那边既然把刘泽清的行文通报给李孟,更不会得罪刘泽清,也是照猫画虎的办理,把斥责的行文转了下来。
刘泽清嚣张惯了,一看到这个文告,立刻是勃然大怒,不过随即就注意到一个问题,两个月前,那李孟还是胶州都司,怎么转眼就变成了分守莱州参将,这官位擢升的也太快了,背后肯定有人支持。
本来收到文告之后,刘泽清第一反应是派兵去打,来个大鱼吃小鱼,索性是吞并了对方的兵马,看到这官位擢升的速度之后,马上就是改了主意。
让那两名小戏退下,喊来了师爷,总之是罗列些罪名反驳回去,先把这舆论稳定下来再说。
在他的心里,李孟是个小小的都司,当日就算是吃空额吃的少,也不过是一千三四百的人手,加上盐丁也就是两千人左右,眼下骤然提升为参将,手下就算是要扩军也是需要时间,一帮刚刚成军的两三千人马,跟自己的两万多军兵比起来,算不上什么。
年后再料理也不迟,先打打文字官司,如果李孟那边有关系背景,对方肯定是不如自家,为了害怕事情闹僵,李孟被损害,这些人肯定要出面关说,自己也顺坡下驴就是,能把一个都司提拔成参将的背景,卖个面子不是坏事。
真要彼此翻脸,两万人怎么还吃不下对方丁点的实力。到时候若是上面责问下来,随便编个理由搪塞就是。
刘泽清这几年已经是知道,虽说文贵武贱,可朝廷对有兵有实力的将领,并不敢逼迫太狠,而且处处忍让。
距离孟津县十五里的矮山包上,这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能回家过年的都是回去了,矮山包上也应该是没有什么人烟。
孟津县附近最大地主张守财带着几名下人,说是出城去看亲戚,坐着辆马车出了城门,张守财可是孟津县最大的地主,当年乱民作乱的时候,因为他和那张承业同宗,又是花了些银子,居然在城中无恙。
李孟率军平掉叛乱之后,张亮接手这一带,按照私盐网络的选择标准,就找到了这张守财,不过张守财始终觉得这些胶东人不地道,要是自己干的话,肯定是会赚得更多。
当日刘泽清的兵马偷袭孟津城中的盐丁,这张守财也是出了点力气,本以为这些本乡本土的兵马坐镇,就是自己的好日子了,谁想到私盐的买卖自己必须要全交出去,而且三天两头的被驻守孟津的那位千总打秋风。
今天说你勾结反贼,明天说你贩运私盐,不拿出银子孝敬是不行的,这才半个月,那千总又是盯上自家的女儿了,说是“一见钟情”,要娶来当老婆,真真是苦不堪言。
张守财坐的那辆牛车,走到矮山包那边,就拐了个弯,要是被人看到了,就说是方便一下,再说,这日子,怎么会有人在官道上行走。
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身材高瘦的汉子站在那边张望,这张守财快走几步到了跟前,激动万分的说道:
“承业,可把你们盼来了,收到你的消息,俺就抓紧出门过来啊。”
这汉子正是所谓“南山贼”张承业,看着满脸殷勤讨好的张守财,他那边也是笑着说道:
“老叔你弃暗投明,我家大人可是欣赏的紧,说了今后你这边私盐可以多拿半成的利钱。”
听到这话,张守财感激涕零的连连点头,心想这钱不要也罢,只要把刘泽清的那些兵马赶走就行,实在是遭罪啊。那边张承业笑着在前面领路,朝着前面避风的山窝处走去,不多时就看到有几名盐丁打扮的人在那里警戒。
让张守财呆在那里,张承业一路小跑的到了哨兵跟前,弯腰陪笑着说道:
“几位军爷,麻烦通禀一声李大人,就说小的把人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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