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写完信,吩咐唐建把刘大叫了过来,问道:“可用过饭了?”
刘大抱拳行礼道:“启禀镇抚,已经用过了,谢镇抚体恤!”
朱元璋点点头,问道:“还能赶路吗?”
刘大答道;“能为郭帅和镇抚效命是我们的本分!”
朱元璋把信交给刘大,说道;“好,那就辛苦你们了;收拾好行装,就往回赶吧。”
刘大双手接过书信,掏出油纸把信包好,然后把书信放到怀里妥帖处,又用手拍了拍,再向朱元璋问道:“镇抚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吗?”
朱元璋答道:“没有了,多日降雨,路上泥泞不堪,路上小心。”
刘大谢过朱元璋,施礼后转头扎进雨里,不一会儿,外面传来马嘶的鸣叫声,渐渐的消失远去。
朱元璋站在屋门口,看着门外的大雨,心情就像这雨天一样,阴沉沉湿漉漉的难受。
连日的阴雨让所有人都心情压抑难受,好不容易这日雨停天晴了,仆人丫鬟们擦洗的擦洗,清扫的清扫,朱元璋府内一片忙碌。
朱元璋穿好戎装,准备到军营驻地视察一番,人还未出屋,唐建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对朱元璋说道;“启禀总管,府外有孙帅的人求见?”
朱元璋哦了一声,问道:“可曾说过有什么事情?”
唐建摇头说道;“未曾言明,只是来人要求见总管!看样子挺狼狈的。”
朱元璋问道:“来了多少人?”
唐建答道:“有一个小队,为首的是个校尉!”
朱元璋转身把头盔放到桌子上,随身坐下,对唐建说道;“请来人进来!”
唐建答应一声出门传令,不一会儿,唐建带着一个全身泥水狼狈不敢的校尉进来。
校尉进到门后,抱拳向朱元璋说道:“启禀镇抚,小的是孙帅麾下校尉董大,特奉孙帅之命请见镇抚!”
董大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呈上,唐建在一旁接过书信,走到朱元璋面前,双手把信递交给朱元璋。
朱元璋接过信看了看信封上的落款和信口的印签,的确是孙德崖的信。
朱元璋内心嘀咕,想不清楚这时候孙德崖给自己写信所谓何来,而且送的是私信而不是公函,这说明不是公事,既然不是公事,孙德崖为什么会跟自己写信呢?
朱元璋一边思量一边撕开信口,从里面掏出信来认真观看,朱元璋越看越惊讶,但心里却有种莫名的痛快。
书信中孙德崖跟朱元璋说在来和州驻地的路上,遭逢连日大雨,又逢山洪暴发,冲走了后军粮草和很多人,现在孙德崖军中遭遇了饥荒,现在孙德崖的人马到了和州边境地区,到处是沟叉烂泥,无处驻军,更无粮草筹备,希望朱元璋能允许孙德崖驻军和州,并请朱元璋救济部分粮草。
朱元璋看完书信,对校尉董大说道:“事情我知道了,孙帅还有什么话要讲吗?”
董大答道:“现在军中不仅粮草困难,而且连日大雨让河水污浊不堪,将士们的饮水也发生困难,很多将士喝了不干净的水,引起大面积的腹泻,现在军中医药短缺,已经有将士为此丢了性命。我来之时,孙帅再三嘱托,万望镇抚能接济一二,让我部人马有个暂时歇息之地,待到稳妥之后,我们会自行离开,一应花费孙帅讲定会加倍支付。”
朱元璋点头表示知道,对唐建说道:“唐建,先带董校尉和他的弟兄们洗漱吃饭,事情等下再说。”
董大朝朱元璋抱拳施礼,说道:“感谢镇抚!”说完,跟着唐建下去了。
朱元璋在屋里转了两圈,对外喊道:“来人!”
屋门外有侍卫进门听令,朱元璋说道:“去请钟离和徐达来一趟,就说有事要谈!”
侍卫答应一声,转身朝屋外奔去。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钟离和徐达前后脚来到朱元璋这里,二人刚进门,朱元璋就笑着对二人说道;“天气终于晴了,这些天下雨让身体都快发霉了,你们两个怎么样?来,来,快坐下;来人,上茶!”
有丫鬟端茶上来,朱元璋示意二人喝茶,钟离和徐达看着朱元璋的神色振奋,看来不是什么大事,二人也放下心来,端起茶碗陪着朱元璋喝茶。
一杯茶下肚,朱元璋还是没有说事的意思,又招呼丫鬟再上茶,丫鬟上完茶,朱元璋再让二人继续喝茶。
钟离没动茶碗,对朱元璋说道;“大哥,您叫我们过来不是说有事要谈吗?这一杯茶都喝完了,到底是什么事啊?”
朱元璋笑呵呵的说道:“事情不急,先喝茶,这可是今年最好的明前茶,有人从杭州过来特意给我带过来的。你们尝尝看,味道如何?”
钟离笑道;“大哥,可不敢再喝了,再喝肚子该饿了,这离午饭还早,在喝一杯估计到不了午饭的时候就饿的受不住了。大哥还是说事吧,边说边喝茶也不错!”
朱元璋笑道:“看样子你的性子比我还急,好吧,不让你们着急了,你们看看这个!”说完,朱元璋把孙德崖的信递给钟离。
钟离接过信后,展开快速看起来,看时候不时的挑眉,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朱元璋好像知道钟离会这样似的,漫不经心的看着钟离脸色的表情,好像在看一副画一样,看的津津有味。
徐达也注意到钟离神色有些奇怪,但事先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急事大事,不然朱元璋也不至于这样不急不忙的,但正因为徐达自己想不到到底是什么事情,弄得徐达也好奇起来。
钟离看完,要把信还给朱元璋,朱元璋朝徐达努努嘴,说道:“徐达,你也看看。”说完,端起茶来,准备看徐达的表情变化。
徐达愣愣的接过信来,好奇的看起来,边看脸上也同样露出惊讶的神色。
等徐达看完,把信折叠好放到信封了,把信放回到朱元璋的桌子上,再回到椅子上,才长长的突出一口气,坐着呆呆的发愣。
朱元璋看着徐达的表情,笑着说道:“怎么样,你们也没想到吧!哈哈!”
徐达看了钟离一眼,看钟离没有说话的意思,自己结果朱元璋的话,答道:“的确没有想到,他孙德崖也有今天,哼哼!”
朱元璋笑着说道:“也可以推测到孙德崖这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低头向我求救的;我相信,但凡他有一点办法,也不会这样低声下气的求我。”
钟离问道:“大哥,您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朱元璋靠在椅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道:“我也没想好,这不是把你们叫来,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徐达接口说道;“我看也没什么复杂的,找个借口推辞了就好,毕竟我们也在滁阳和州征战良久,我们消耗也很大,这个理由我认为完全能说的过去。”
朱元璋没有答徐达的话,对钟离问道:“钟离,你说呢?”
钟离答道:“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孙德崖会来求大哥,我想他也没脸求郭伯父,所以才拉下脸来求您了。嗯,从内心来讲,我也赞同徐大哥的话;不过。。。。。”
朱元璋问道:“不过什么?”
钟离想了想说道;“不过,如果大哥这么做了,恐怕刚刚平稳下来的局面就会马上再起波澜。”
没等朱元璋说话,徐达接口说道;“钟离,我知道你也是善于谋划全局的,不过这次出我倒是不太赞同你的说法了。为什么这么说呢?第一,我们现在和郭帅算是合兵一处了,没有了后顾掣肘之忧;其二,如果我们帮了孙德崖,让郭帅怎么看我们,郭帅在赵君用和孙德崖那里受了那么多气,郭帅肯定会责备总管的;第三,虽然话没有挑明过,但不得不说现在以赵君用和孙德崖为首的那帮人在不断排挤我们,我们为什么还要帮他们呢;第四,现在局面相对平和,也没有外在的压力,我认为没必要再对他们忍让,否则,还真认为我们好欺负呢!第五,我们可以借机来削弱他们的联盟,借机扩大我们的势力,现在名义上我们占据了和州和滁阳,但北面大部分地方都是孙德崖和赵君用他们的人占据着,一旦发生战事,我们首先会面临朝廷的攻击,到时候我们向他们求救,他们未必会领情;所以,我认为不能答应孙德崖的请求,当然,我的意思是说不是明确的拒绝,可以婉拒!我说完了!”说完,端起茶杯大大的喝了一口茶。
朱元璋看向钟离,说道:“来吧,徐达说了他的理由了,听起来我感觉挺充分合理的。钟离,你再详细说说你的想法,看看能否说服徐达。”
钟离笑道:“这又不是辩论对错,我并没有说徐大哥说的有错。”
徐达说道;“既然你认为我说的没错,那就是认同我的说法了?”
钟离说道:“徐大哥,虽然我也认为你说的没错,但我还是有些我个人的考虑。虽然说孙德崖和赵君用处处掣肘郭伯父和大哥您,但说到底并没有给郭伯父和大哥您造成什么不可挽救的伤害。我也同意徐达刚才说的,现在局面暂时平稳,外界也没什么大事情,这时候没必要给孙德崖什么面子。但我考虑的不止于此,大哥,您想想,我相信您的目标不至于濠州这块地方,我相信徐大哥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但我相信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周围的人都在看着,百姓在看,各部的兵士在看,甚至远处的集庆,更远的扬州,甚至东边的张士诚,西边的刘福通,更有甚者徐寿辉等等很多人都在看。
他们会看孙德崖是什么样的人,赵君用是什么样的人,会看朱元璋是什么样的人;刚才徐大哥说了,现在外界相对平稳,没错,这也正是大哥努力发展扩充势力的好时机,那问题来了,这么多支红巾军,起兵的义军,人家为什么要投靠大哥您呢?
《孟子·离娄上》有言,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 民之归仁也,犹水之就下、兽之走圹也。故为渊驱鱼者,獭也;为丛驱爵者,鹯也;为汤武驱民者,桀纣也。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则诸侯皆为之驱矣。虽欲无王,不可得已。大哥以为然否?”
钟离说完看向朱元璋,朱元璋惊讶的看着钟离,问道:“钟离,你什么时候可以引经据典了。”
钟离笑着说道;“我这是现买现卖,这几日接连下雨,我闲着没事就找了几看,正好,我想到孟子里有这几句正好是我想说的意思,我就借他老人家的话说给你们听了。”
徐达听着钟离的话,沉静下来不再跟钟离分辨,细细琢磨着。
朱元璋也不再用玩笑神情听二人各自阐述自己的看法,也冷静下来仔细揣摩这孟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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