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带着钟离在营中边聊边转,一个是仰慕钟离的人,一个是借机了解一下营中情况,处于不同目的,二人相谈甚欢。
交谈中,钟离突然看到一个插着陈字大旗的营帐,对刘大问道:“这个陈是哪位将军的?”
刘大答道:“是赵君用属下陈木将军的营帐。”
钟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那赵王的营帐在何处?”
刘大指着远处一个营帐说道:“陈将军营帐后面隔着四五个营帐就是赵王的。钟将军可是有事?”
钟离说道:“虽然这次来是看郭伯父,但赵王和我在徐州还有在濠州都有几次会面,不管怎样,在礼节上也要去问候一下,免得让人说我们不懂礼数。”
刘大点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只是我们讲礼数恐怕人家不讲。”
钟离笑着说道:“公道自在热心,我们该做的做了,我们并不理亏嘛,否则人家说起来,好像我们是故意撇清关系似的,这样不合适。”
刘大叹服说道:“还是您的心胸宽广,论到我头上无论如何都没有这份胸怀。”
钟离见此,说道:“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见他们,那我就自己去碰个面,免得让别人说咱们不懂礼数。”
刘大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我想他们也不至于为难您。如果找不到郭帅的营帐,只要随便问一下兵卒都能给您指条路的。”
钟离笑着表示感谢,刘大朝钟离抱拳施礼后朝回走去。
钟离看着刘大走远,转头走向陈木的营帐,刚走到帐前,有侍卫拦住钟离。
钟离抱拳施礼道:“请禀报一声陈将军,就是钟离前来拜访。”
侍卫警惕的看了看钟离,说道:“等着。”说完,迈步进入账内。
很快侍卫从账内出来,大量了一下钟离说道:“将军有请!”说完,帮钟离撩开门帘,钟离迈步而入。
进入账内,只见陈木正和一个人说话,见到钟离进来,二人停住交谈,齐齐看向钟离。
钟离紧走进步来到陈木面前,抱拳施礼道:“钟离见过陈将军!”
陈木点点头,说道:“请坐!”
另外一个人闻听钟离的介绍,眼睛灼灼有神的看着钟离不答话。
钟离见陈木没有介绍对方,也不方便贸然打探,只是顺坐到椅子上。
陈木问道:“钟兄弟见我陈木有何见教啊!”
钟离连忙答道:“不敢,刚才在郭伯父哪里坐了半天,有些疲乏就在营中随便转转,恰巧走到这里,听说这里是陈将军的大帐,想到进营之时还是陈将军降尊迎接,特来向陈将军表示谢意。”
陈木笑道:“我还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点小事不足过虑,本来那时候就是我在当值,到营门查证也是我的职责所在,钟兄弟过于客气了。”
钟离笑道:“话是这么说,那是陈将军您的心胸宽广,我钟离不能这么做。否则,让人说起来不懂礼数就不好了。”
陈木摆手说道:“军营之中没那么多讲究,只要遵守军法,世俗的那些礼节并不重要。”
钟离点头说道;“是啊,正因为在下不在军中任职,所以要遵守世俗的礼节才是。”
陈木闻听一愣,随之哈哈笑道:“好吧,好吧,看来钟兄弟还是滔滔善辩之士,先前并没有听朱镇抚说道这点。”
钟离笑道:“我大哥那是实话实说,我哪里是什么善辩之士,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这次过来,我大哥还特意嘱咐我得空一定要拜见一下陈将军和姜将军。只可惜一直没机会见到姜将军。”
钟离见陈木主动提起和朱元璋的关系,钟离不清楚在座的另外一位是什么人,通过说话可以判断应该也不是外人,所以钟离也主动提及到这点,来向陈木传递一个信息,表明自己前来并非单纯的拜见。
陈木也是聪明之人,听到钟离的话不由哈哈大笑,说道:“你说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
钟离闻听不由很是惊喜,连忙起身向陈木旁边之人抱拳施礼,说道:“请原谅钟离有眼无珠,竟然不知道眼前的就是姜将军!恕罪,恕罪!”
姜峰冷峻的脸上立刻出现笑意,起身扶住钟离的双臂,把钟离按到座位上,说道:“钟兄弟客气了。虽然你我第一次见面,但你和朱镇抚对我们的大恩,姜峰不敢稍忘。特别是钟兄弟你为了掩护我等后撤到濠州,一路阻击追兵的追击,特别是在淮河北岸,如果没有钟兄弟的奋力抵抗,我们这些人说不定早就见阎王去了,钟兄弟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钟离笑着说道:“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姜将军不必放在心上,说到底都是为了保存我们的有生力量,避免白白牺牲在徐州。”
陈木沉声说道:“话是这么说,但能救我等南撤濠州也不是两位的责任,特别是后来听说那次营救我们的计划还是朱镇抚和钟兄弟力主,才说服濠州其他几位大帅的同意,要是没有两位,我们徐州的几万人马早就没了,哪里还有现在的规模。”
钟离摆摆手说道:“说到底都不是外人,都是军中热血男儿,咱们就不要这样客气了吧。”
姜峰闻听哈哈笑道:“痛快,钟兄弟也是豪气之人,陈兄,以前的事情就不说了,放在心里记着就是。”
陈木也趁机说道:“好吧,那我就不再矫情了,都在心里了!”
钟离点点头说道:“这就是了,我这次前来营中,一来是看望郭伯父,而来是看望两位将军,等下再去拜见赵王。”
陈木问道:“钟兄弟是特意千里的?”
钟离答道:“是的,我前些天一直在张士诚那边。前几天刚回到滁阳,我大哥说郭伯父这边的动作很大,原来商量的是队伍驻扎在淮河西岸,作为侧应孙帅和朱大哥攻击滁阳方向即可。朱大哥不放心,就派我来看看郭伯父;刚才陈将军接我来之后,我一直在郭伯父那边,坐的久了身体有些疲乏,就转到陈将军这里了,还想让陈将军引荐一下姜将军,没想到姜将军就在这里。”
陈木看了一眼姜峰,低下头沉默不语。
姜峰也叹了口气,右手摸索着膝盖呐呐不言。
钟离说的虽然比较婉转,但意思表达的很明确,自己来到军营而且见过了郭子兴,就是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来到你陈木和姜峰这里,说明白了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想法,然后再去问赵君用为什么这么做。
陈木和姜峰二人自然不清楚钟离和郭子兴到底谈了些什么,但他们也不敢赌郭子兴对钟离什么都没说,钟离说了借口是拜见他们两位,其实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来问询的。虽然陈木和姜峰二人隶属赵君用,但他们两人也主动提起在徐州钟离和朱元璋带人掩护他们后撤,这份情谊虽然钟离没说什么,二人也不得不提及,一来是向钟离和朱元璋表明我们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二来也向钟离表明对朱元璋的援手之恩一直记着。
现在钟离婉转的向二人问起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郭子兴和赵君用跨过淮河,向东攻击占据了大片淮河以东洪泽湖以西的大片土地,要说没有原因那是不可能的。
陈木沉默了良久,抬头看了一眼姜峰,也叹了口气。
钟离见二人都叹气不说话,于是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每张五千两,放到桌子上,说道:“我来之时,大哥托我给两位带了点东西,还请两位笑纳,这样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陈将军、姜将军,钟某告辞了,我还要拜见赵王,拜见结束后,明日就回滁阳,帮着大哥和孙帅扫清和州周边之地,彻底巩固东南防御。”
陈木看到桌上的银票,立刻惊得站起来,一把按住钟离的肩膀,说道:“这是做什么,赶紧收回去。你拿这个这不是打我们兄弟的脸吗?”
钟离佯装不解,说道:“这是从何说起,我只是完成朱大哥交代的事情而已,这也不是我自己的钱,两位将军收下就是。我大哥交代的意思是辛苦两位在营中对郭伯父的帮衬。”
陈木慌忙说道:“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话说的,郭帅哪里用的着我们兄弟帮衬,一直是郭帅对我们颇多照顾才是。钟兄弟赶快收起银票,不然我万万不能答应。”
姜峰也在旁说道:“钟兄弟,陈兄说的有理,你赶紧把银票收起来,这,这银票我们无论如何不能收。”
钟离趁机问道:“这又是什么道理,我大哥过来的时候说过两位将军在军中威望甚高,我大哥和两位将军也有很多交集,这次他能在滁阳和州攻击顺利,也离不开两位将军的努力,我大哥在那边有些收获,自然也对两位将军在军中对郭伯父的帮衬要有所感激。我来的匆忙,也不方便携带大件东西,只有这银票携带方便,所以大哥托我带过来,向两位将军表示感激的。”
姜峰连忙接着说道:“钟兄弟还是收起来吧,否则就是打我们的脸了。”
钟离假装迷惑的说道:“打脸?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呢?”
陈木叹了口气,说道:“钟兄弟这是给我们兄弟留着脸呢,我兄弟二人承情了。兄弟坐下说话,这时候我也不瞒兄弟你了,我就把事情说给你听。”
钟离顺势坐下,陈木和姜峰也回坐到座位上,陈木再叹一口气,看了看姜峰,姜峰点了点头,说道:“陈兄,还是你来说吧。”
陈木无奈的说道:“好吧,那就我说。”
陈木看向钟离,对钟离抱了抱拳说道:“钟兄弟能给我们兄弟留着情面,我代表我姜兄弟先谢过了。钟兄弟从郭帅那边来,应该郭帅也给你说了,没错,当初出兵之初的设想是出兵淮河西岸驻扎,以侧应孙帅和朱镇抚向西南攻击前进。但到了淮河西岸,赵王派出斥候到淮河东岸打探,发现东岸根本没有一兵一卒的朝廷兵马,后来斥候又潜伏到盱眙城,发现城中早已乱作一团,逃的逃散的散。
赵王听说这种情况,就和郭帅商议出兵淮河东岸,占据盱眙,同时向泗州攻击前进。听赵王的侍卫说,不知道什么原因,赵王和郭帅发生了激烈争吵,再后来赵王叫我们去营帐商议到底要不好出兵淮河东岸 ,同时去的还有郭帅以及天叙、天爵两位兄弟,在赵王账内就要不要出兵淮河东岸再次进行商议。
期间赵王的意思是说现在淮河东岸盱眙已经乱作一团,有没有朝廷兵马,我们大军三万多人,挥兵东进就是吓也能够把县城的朝廷官员吓死,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占据洪泽湖以南大片区域,不仅能扩大我们的地盘,还能扩大我们的战略后方,更别说对补给兵员和粮草更加便利。
而郭帅的意思是说,我们出兵的目的是为了侧应孙帅和朱镇抚向东南攻击前进,只要占据了滁阳和和州,就能稳固长江防线;同时张士诚那边已经派人过去让张士诚趁机扩大地盘,来牵制住扬州附近之朝廷人马,这样张士诚在东,我们在西;集庆和扬州的朝廷兵马都不敢向对方出兵进行支援,在这样的态势下,我们可以趁机发展和巩固我们所占区域,积蓄力量,扩大兵员,收集粮草,寻找机会再图后势。如果一旦攻击到淮河东岸,就会威胁到朝廷漕运,而当初徐州之变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威胁到了朝廷漕运安全,让朝廷对徐州重点关注才引来脱脱率领大家进行围剿,所以郭帅的意思是现在我们所占区域还不稳固,而且那么多义军我们不能成为朝廷重点关注的对象,因此反对出兵淮河东岸。
由于我们双方的意见一直谈不拢,后来赵王说暂时搁置异议,过几天再说,然后我们就散了,回来以后听侍卫说赵王有单独宴请了郭帅还有天叙天爵三人,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郭帅同意了赵王的计划,这才出兵向淮河东岸攻击前进,直到占领盱眙县的大片区域,直接威胁了朝廷的漕运,而且在北方也扫清了泗州县城南面的大片区域,现在正准备向泗州县城攻击前进,情况就是这么个大致情况。”
钟离奇怪的问道:“那为什么郭伯父先前坚持不要出兵淮河东岸,后来有同意了呢?”
陈木叹了口气,有些难以启口,姜峰见此答道:“已经到现在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陈木说不出来,我姜峰来说;原因很简单,赵王在宴请郭帅还有天叙天爵的时候,把天叙和天爵扣押起来,以此胁迫郭帅出兵淮河东岸。就这么简单,有什么不敢说的。”
钟离点点头,问道:“两位将军对此事是什么态度?”
陈木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是什么态度重要吗?而且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无论什么态度都不重要了吧。”
钟离摇摇头说道:“当然很重要,不瞒两位将军,我也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经过,而且我大哥朱元璋也知道了大概经过,所以借着来看望郭伯父的名义来营中解决此事。而我动身之前,我大哥说如果有事情要我向两位将军多多请教!所以来见两位将军一来是完成我大哥的交代,二来是想向两位将军请教如何来解决此事。两位都是带兵之人,自然知道将帅不和在兵家大忌。关键是现在我们立足未稳,一旦内耗,高兴的只能是朝廷的那些当官的。到二虎相争互相伤害之时,他们再借机出兵,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我们,为什么要做一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呢。”
姜峰沉声说道:“说实话,我们兄弟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但军令之下我们无力反驳,尊令而行是为将的基本,何况赵王对我们兄弟不薄,我们也实在不知道如何行事才能解决此事。”
钟离说道:“我此番来见两位将军,并非要让两位将军明确反对赵王,也不会逼迫两位将军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主要是想问问两位将军的态度,只要两位将军也不赞同赵王用胁迫的手段逼迫郭伯父出兵,说服赵王的事情我来做,我只希望如果到时候赵王找两位将军商量的时候,两位将军能够坚持自己的意见。”
陈木答道:“这个毫无疑问,我自然不希望赵王用胁迫的办法要求郭帅出兵。而且我和姜兄也不赞同出兵淮河以东,我们的战略是稳固我们的后方,能够在淮河和长江之间的区域有足够的腾挪空间。而这个战略的完成,最为关键的还是孙帅和朱镇抚那边的动作。而我们这边的动作我们也认为太大了容易引起朝廷对我们濠州红巾军的过多关注,要是朝廷再次组织大军重点攻击我濠州红巾军,我们仍然无力抵抗,所以我们是赞同郭帅他们之前拟定的方案的。”
钟离见此说道:“好,既然两位将军态度明确,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处置。等下我就去拜见赵王,也会提及此事。甚至我会主动挑明他扣押天叙和天爵,我要看看他会怎么办。”
姜峰大惊,说道:“还是要注意一下方式方法,万一激怒了赵王,把兄弟你也扣押起来,那此事就更麻烦了。”
钟离笑道:“当然,我不会跟赵王争吵,我会以理据争,我相信到时候赵王会认真考虑我的建议的,要是到时候赵王要征求你们意见的时候,还希望你们坚持刚才的意见,不赞同继续攻击泗水,同时盱眙靠近洪泽湖的运河入口不要攻占,甚至趁机后撤。至于扣押天叙和天爵的事情,我会用其他办法来让赵王释放他们。我的最终想法是让郭帅的人马去滁阳、和州一带,这边由赵王完全决断,但前提是不要出击截断漕运和攻占泗水县城。不知两位将军意下如何?”
陈木看了一眼姜峰,说道:“我看行,这样不但可以缓和郭帅和赵王的矛盾,还能不威胁朝廷漕运安全,这样也不会对我们过多关注,同时又能和东边的张士诚互相呼应,互相牵制朝廷兵马,让他们不敢妄动。我看很好,姜兄,你说呢?”
姜峰也点头说道:“我赞同两位的说法,这也是目前解决这件事情最好的办法了。”
钟离见陈木和姜峰二人都不再有异议,于是站起身来说道:“如此,那我现在就去拜见赵王,不然时间太晚了就不方便了。”
陈木拿起桌上的银票,对钟离说道:“也好,现在去正好在用晚饭时间,赵王相对时间比较充裕一些,能够好好谈谈;这个,钟兄弟,银票拿回去。”
钟离笑着按照陈木的手,说道:“这个我可不能拿回去,我只是完成大哥的交代,如果两位不收,你们有机会再还给大哥就是,哈哈!”
陈木说道:“不行,不行,还是你收回去。”
钟离说道:“两位将军的意思是让我完不成大哥交代的事情吗?”
姜峰趁机说道:“好吧,那就请钟兄弟带我们向朱镇抚表示感谢!”
钟离笑道:“这就对了,还是姜将军痛快,哈哈!那我们就先谈到这里,我现在就去拜见赵王。”
陈木和姜峰连声说好,把钟离送到大帐门口,陈木说道:“为了避嫌,我们就不远送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多多相聚。”
钟离点头表示认同,告别二人后,向赵君用的大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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