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祺听此,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放了下来,王祺右手猛地一拍桌案说道:“赵日新,你糊涂啊!”
赵日新答道:“主上,我赵日新所作之事,从不后悔!我反倒要问主上往日所言可是算数!”
王祺用手扶了扶头,说道:“我恭愍王,高丽之王,所说自然一言九鼎,何曾不算过数!”
赵日新道:“时至今日,我赵日新日夜翘首以盼,希望我王早日让高丽回归早日荣光,但自从主上回到开京,所做事关我高丽往日荣光又有几何?”
王祺用手狠狠的拍了拍桌子说道:“赵日新啊赵日新,你,你真是。。。。;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国事已经糜烂如此,怎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我甫抵开京就任命德高望重的李齐贤为右丞相,我表兄洪王爷也在支持我进行改革;废除政房,设立田民辩证都监等等,这些你看不到吗?之所以改革阻力大,你也是学过史的人,你看看历朝历代,国内国外,但凡改革哪一次是容易的,哪一次不是困难重重的;不说别的,就说我高丽,外有朝廷驻军,东行中书省统管高丽军政事宜,内有权门势力跋扈,土地兼并严重,稍微一动就会涉及到他们的利益;更别说我这个所谓高丽的恭愍王上有朝廷管制,下有东行中书省管辖,每一道政令下达都需要他们的同意,此番种种,哪是一国之主上的权利,威望没有不说,还繁遭对手频频掣肘,要想改革何其难也!你赵日新此时不但不助我,反而起兵反叛,最最疯狂的是你竟然杀掉了朝廷在高丽的平章政事奇辕,如果朝廷追究下来,你我如何自处!”
赵日新闻听哈哈大笑,说道:“主上,内陆有句话说的好,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之所以杀了奇辕,就是断了主上的依靠;只要主上下令诛杀高丽的权门贵族,改革必然会顺风顺水;我几次进言要有壮士断腕之决心,一举端掉权门贵族和朝廷驻军,到时我看谁还敢反对主上励精图治的决心!”
王祺气急败坏的说道:“我看你是脑袋被门夹了,断腕断腕,知易行难,我难道不知道壮士断腕吗?你看看你弄的这个烂摊子,你凭什么可以端掉权门和朝廷驻军,啊!我问问你凭什么,就凭一腔热血吗?就凭你杀掉朝廷的平章政事吗?你不想想,你杀了奇辕,还有王辕,李辕,赵辕,还有朝廷的十万驻军,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王祺越说越气,最后开始歇斯底里的朝赵日新喊着说出刚才的话。
赵日新闻听,神色不慌不忙的说道:“我凭什么,我什么都不凭,我就凭朝廷现在无暇理会我高丽;主上难道没看到吗,内陆反抗势力频频举旗造反,刘福通干掉了朝廷三十万阿速军,自那以后朝廷精锐损失殆尽,再无兵力绞杀各地红巾军;现在刘福通三路北伐腹里,进攻大都,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更是我高丽重回往日辉煌之时刻,此时不努力更待何时!更别说朝廷现在内外腐败不堪,皇帝整日在哈麻的诱惑下整日饮酒作乐,淫 乱宫廷,各级官吏更是争相效仿,贪污腐化;中原已乱,朝廷败像已显,正是我高丽摆脱朝廷辖制,清除权门高族的最好时机,我赵日新正是看到这个时机,才顺势顺时而为,敦促主上下定决心。”
王祺听完赵日新的话,半天沉默不语。赵日新所言王祺不是没有想过,但在大都多年的质子生活告诉他高丽的改革不能采用疾风骤雨的方式,只能借机慢慢图之。
而这个策略也正是和这样同在大都生活过和见识过朝廷内陆繁华国力强盛的李齐贤协商后共同拟定的,采取春风化雨的方式的,在不声不响中慢慢完成改革;只是二人万万没想到早先定下的国策被赵日新杀掉奇辕,起兵反叛所打乱。
李齐贤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赵日新起兵作乱的原因,也知道了王祺的顾虑和担忧。
李齐贤咳嗽一声,说道:“赵将军,今日没有外人,你的所图所想,我李齐贤也明白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可知道你今日之所为,已经把主上逼到了死胡同。”
赵日新答道:“你们做事过于优柔寡断,这也顾忌,那也考虑,内陆有句俗语叫书生造反,三年不成,说的就是你们这样的;正如主上刚才所言,国内各种势力掣肘,又怎能慢慢破解,何况这些势力这些人难道都是傻瓜吗,等着我们慢慢去侵蚀他们的利益?要是我我也不会这样做,所以就不如采用雷霆手段,一举而下,让他们无从机会准备。这样反而更有利于事情的推进。”
李齐贤说道:“非也,非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蛮力去做,两军对阵自然可以;政事改革则万万不行,且不说内外各种势力盘杂交错,即便是万事俱备,也不能大刀阔斧的去做,这样才能腾挪有度,及时修正调整,岂能如你说的这般容易。”
李仁复在旁也接口说道:“这点我赞同右相所言,赵将军带兵出身,一旦决定做事讲究干净利索;政事则不行,特别是对现在我高丽的情况不行,其中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能如主上和右相所言,慎之又慎的对待,徐徐图之,慢慢来。”
赵日新一摆右手,说道:“我没那个时间慢慢来,时不我待,人生又有多少时间可以慢慢来;右相,你年轻时在朝廷任职,遭遇如何?朝廷又什么时候把我高丽放在眼里了;各种岁贡不说,现在还要遴选我高丽女子,送到宫中供其淫乐,一旦烦腻,又有几人能存活下来?我高丽人天生低人一等,难道女子难道天生贱命不成。这样的情况持续多少年了,这样的日子你们能过下去,我赵日新过不下去。”
赵日新身后的众将领闻听个个露出凄惨的脸色,拳头握的吱吱作响。
王祺无奈的说道:“你心中愤懑,难道我这个高丽的恭愍王就好受不成,他们不是我高丽的子民?难道我又是铁石的心肠,眼看着我的子民嗷嗷待哺而有心无力,眼看着我高丽的粮食金银被拿走还要装作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而无动于衷心里很舒服?眼看着豆蔻年岁的少女被送到宫内我很乐意?我如何能做到如此铁石心肠!”
说完,王祺一把撸起两只袖子,胳膊上露出满是刀痕的双臂,展示给赵日新,说道:“赵日新,你看看,他们每做一件有损我高丽的事情,我就在胳膊上划一刀,这么多年来,我这两只胳膊上已经满是伤痕,我心痛啊,我恨我自己啊!我恨那些高门权族啊,他们就像一只只吸附在高丽身体上的蚂蟥,把高丽原本强壮的身体吸的只剩下了骷髅般皮包骨,稍微不慎就会倒地而亡,到时候再想恢复强壮已是万万不能。只有慢慢剃掉这些吸血的蚂蟥,同时给孱弱的身体补充营养才能恢复到往日的强壮。你懂不懂啊,你懂不懂啊,呜呜呜呜。。。。。”
王祺说的声泪俱下,洪彦博、李齐贤和李仁复听的也是泪流满面。
赵日新昂着头,想不让眼泪流下来,但热泪溢出眼眶,只是仰着头是没用的,眼泪最后也是抑制不住的顺着脸流到胡须上,又从胡须上滴落到盔甲上。
呆了半晌,赵日新转头一抹眼泪,瞪着红红的眼眶说道:“事已至此,不用再说了。只要主上明宣天下,与朝廷割裂,逮捕奇氏、权氏、卢氏贵族,还政于民,我赵日新和全体将士全心支持主上除旧革新,励精图治,全力推进改革,早日恢复我高丽荣光。”
王祺呆呆的半晌不言语,叹了口气说道;“刚才与你讲了半天,你还是听不见进去吗?不是我恭愍王王祺不改革,而是现在时机不成熟,不能大刀阔斧的去做。我要如何你才能听得进去?”
赵日新答道:“我刚才已经明言,只要主上明日到东行中书省衙门前,亲自宣布与朝廷分割,高丽自此以后与朝廷是国与国的关系,而非属国;逮捕三姓家族,全力推进革新。我赵日新自主上宣布时起,愿意卸掉兵权,一人负责此次反叛之责。到时候不管是给元廷一个交代也好,还是平复国内民心也好,全有我赵日新一人承担。”
王祺抓去桌上的笔扔向赵日新,怒声说道:“你说的容易,都知道你赵日新是我潜邸时就跟着我的旧部,为了改革我把你交出去,你把我置于何地,世人有如何看我恭愍王王祺;再者,朝廷又如何能善罢甘休,到时候他们重新册立高丽王,你我又有什么办法;你以为只要诛杀这几家的权贵就安然无恙了,百死之虫死而不僵,这些年来他们苦心经营,岂是你明面上看到的这些东西。你啊,你啊,高丽又要陷入动荡了。”
说完,王祺苦恼的用手支着头,不再言语。
李齐贤和李仁复也苦恼的摇着头,连声叹气。
赵日新闻听哈哈一笑,说道:“事到临头须放胆,到了这里了,那就不好婆婆妈妈的,主上,我就问你做不做吧。”
王祺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事已至此,犹如重车下山,也由不得我了;我答应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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