焄緁一放学立刻直奔医院。
她抵达的时候,杜思辰人正在睡觉,刘妈则在一旁吃著晚餐看电视。
刘妈看到她与秦若渊,面露不好意思道:
「老闆叫我照顾思辰,所以今天晚上没办法帮你们煮晚餐了。」
「没关係,我们自己去买就好了。我妈她现在状况怎样?」焄緁关忧的问。
「早上有发烧,大概中午的时候退了,医院检查情况是还好,再观察两天如果没怎样就可以回家了。」
刘妈说明时,脑子裡忆起了早上发生的事情,嘴角因为忍笑而曲。
虽然老闆没明说,但当护理师进来问他怎了,他说是撞到尾椎骨,人生经历五十来年的刘妈立刻猜到八成是摔倒了。
这么大个子摔倒可不是件轻鬆事,肯定要比她这个身高号称一五零的还疼。
看老闆侧躺在沙发上,强忍著痛,哼都不哼上一声,那情景不知为何就是好笑。
想想自己还真没良心,可就是……还真忍不了哪。
「那太好了。」焄緁鬆了口气。「谢谢你照顾我妈,接下来我来看顾就好了,你先回家吧。」
「好好好。」刘妈连声答应。
这看顾病人其实挺无聊的,杜思辰一直在睡觉,但她又不可以随意离开(不然会被老闆骂),没人陪她说话,实在闷,可以回家她当然求之不得。
刘妈二话不说就收拾包包走了。
「我要在这边照顾我妈,」焄緁对秦若渊道,「你可以帮我拿换洗衣物过来吗?」
「求人不用付出代价吗?」
「你想怎样?」
秦若渊点了点脸颊,「不用我明说吧?」
这个趁火打劫的小人!
焄緁抿了下唇,倒不是真那么不愿意。
她倾身向前,唇准备印上秦若渊的脸颊时,秦若渊突然转朝正面,她的嘴就亲上他的唇了。
「你卑鄙!」焄緁红著脸斥道。
「你还欠我一个愿望。」
「那你倒是说,你到底要我实现你什么愿望?」
早上问他的时候,他说他还没有想到,现在却在跟她讨债?
「等你妈出院再说。」
他想她现在心繫著母亲的病情,应该也没有什么心思确实现他的愿望。
「喔。」
秦若渊坐到床缘,双手插在裤袋,凝望著杜思辰,忽尔道,「你妈是怎样的一个母亲?」
焄緁抬起困惑的眼,这才想到,他们住进秦家也好几天了,并未看过女主人,也未听闻过秦若渊说起母亲的事情。
「我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焄緁轻轻握住杜思辰冷凉的小手。「她从不曾对我发过脾气,如果我做错事了,她会非常耐心地跟我讲道理,很疼我也很照顾我爸爸,很温柔而且煮饭又好吃。」
「那你跟她是无话不谈吗?」
「对啊。」
「既然如此,」怕杜思辰刚好清醒听见,故秦若渊压低嗓音。「你在学校被欺负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她?」
焄緁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出生的时候是难产,虽然幸运的母子都得救,可是我妈从此以后再也不能怀孕了,她的身体也从那之后一直都很不好。我读国中的时候,有一次跟同学打架,她被叫到学校来,其实我会动手是因为那个同学太过分,可是那个家长就跟今天的家长一样,我妈一来,就先对我妈咆哮个不停,我妈一边道歉,一边说她相信我不会毫无道理就动手打人,拜託那个妈妈听听我的说法,可是那个妈妈不愿意,后来在争执中我妈昏倒了,从此以后这种事情我都是自己解决,不敢让她烦心。」
「我以为你会说,从此以后我就会改掉我的脾气。」秦若渊调侃道。
「可是我妈也说对的事就要勇敢去做,我要贯彻我心中的正义。」焄緁理直气壮道。
「就算被打?」
「话说回来,」焄緁挺直身数落,「这次的事情,你才是罪魁祸首好吗?我真是躺著也中枪,莫名其妙就被冠上你的女朋友这个称号,才会被找麻烦。」
「干嘛,当我女朋友有什么不好?」外头一堆人抢著要!
「你……」焄緁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语无伦次起来,「我又不是……我不是……你的……你不是说我是奴隶吗?」
「看你脸红又结巴的,我看你也很想当我的女朋友吧。」秦若渊坏坏地笑著。
「去你的!」恼羞的焄緁用力推了他一下,不爽的喊,「我才不想,一点也不想!」
「喊那么大声不怕吵醒你妈?」
焄緁慌忙摀嘴,确定母亲没被吵醒才放下手。
「那你妈呢?」焄緁好奇地问。
「没什么好说的。」
「跟你爸离婚了?」
「没结婚。」
「为什么?」
「我是他在外面玩的女人中,不小心中奖的。」
焄緁吃惊瞠目,「那她呢?现在在哪裡?」
秦若渊耸了下肩,「不知道,她拿了钱走后,就没消息了。」
焄緁顿时有些慌张,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是否该安慰他。
她从没有想过,他竟是这样的身世。
「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亲生爸爸是谁。」
秦若渊暗吃一惊。
他还以为她并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我是觉得珍惜眼前的人就好了,至于那个不想要我们的人,就把他当成历史的尘埃,随他去吧。」
「是吗?」
「想也没用不是吗?去猜想他为什么不要我,不觉得很浪费时间吗?这可是我活了17年的伟大经验,你就好好参考参考吧!」
焄緁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充满鼓励的点头。
这大概是两人之间最为心平气和的谈话了,而且还谈到了内心的事情去。
秦若渊不由得微笑道,「这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安慰吗?」
「谁跟你同是天涯沦落人了?」焄緁一撇嘴角,「你家是债主,我家是欠债的,根本不在同一个位置上。」
你其实已经是自由身了。
不过秦若渊并没打算明说,他可是要利用「欠债」这个名义,把她绑在身边,直到她心甘情愿为止。
「好啦,我回去帮你拿换洗衣物过来。」秦若渊跳下床。「晚上我会在这裡陪你。」
不用。
焄緁心裡是这么想的,可出口的话却不知为何变成,「随便你。」
秦若渊嘴角噙著笑转身,讶见秦康豪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
他是从什么时候就站在那的?
他们两个的交谈,他又听到了多少呢?
焄緁亦在同时看见了他,立刻板起小脸,充满了防备。
「你们全都回去。」进房的秦康豪手裡还提著一袋物品。
「我要照顾我妈,才不……」
秦若渊拉起焄緁的手,很乾脆的说,「那我们走了,交给你了。」
焄緁一脸错愕,「什么?交给他?有没有搞错?他……」
「听我的,我们先走吧,明天再来看你妈。」
「喂……」
焄緁被秦若渊强拉著走。
下楼途中,秦若渊吩咐还在停车场的刘伯将车子开过来。
一看他挂掉手机,焄緁立刻不解地问,「现在是怎样?你爸到底是怎样?你胡芦裡在卖什么药?」
「你对我爸不熟,所以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什么?」
「现在不能告诉你。」
他认定这个时间明说,焄緁肯定大反弹,在一切未明朗之前,还是先瞒著她比较安全。
他并不喜欢这个爸爸,亦不认同他赚钱的方式与放浪形骸的行径。
但隐隐的,他有一种感觉,秦康豪是愤世嫉俗的在活著。
他同样愤世嫉俗,可跟秦康豪是两种不一样的怼。
他的心口一直有个空洞,这空洞造成他的冷漠、不愿与任何人深交,他甚至可以说一个知心朋友也没有。
而他觉得秦康豪也同样有个空洞,这让他表面看起来狂肆恣意,生活过得热闹非凡,其实,谁也进不去他心裡。
如果能有个人能让他改变,或是填满他的空洞,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什么啦?」这样吊人胃口的。
「反正你不用担心,我爸不会对你妈怎样的。」
「你确定?」她才不信。
「如果我错了。」他自信一笑,「我头就摘下来给你当球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