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你一定得要交稿了。”
当吕万山按下发送键的时候,他似乎能听到陈翊坤在电脑那边发出的哀嚎。
懒癌晚期的某人,大约是还剩个三四万字没有写吧。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就变得格外的好,平常慢性子的陈翊坤,估计也得抓狂一阵子了。要让他这种拖拖拉拉的人交稿,够的他去磨了。
不过,自己也是为了公事。
万山刚关掉电脑,手机就有电话打过来,他瞟了一眼屏幕,来电人赫然是陈翊坤。
他呵呵笑了声,右手划到接通键,把手机凑到耳朵边。
“按时交稿,拖稿免谈,免开尊口。”
他一接电话便将自己多年来一直重复的台词再次重复一次,果不其然就听见陈翊坤在电话那边崩溃的尖叫。
“死三万!你居然这样坑我!”
吕万山勾勾唇,握着手机走到阳台,从大花盆里种的西红柿树上摘下几个已经变得通红的小西红柿。
“我也是按规律办事呀,谁让你拖拖拉拉不写,搞成这个样子,交稿火葬场,怪我咯?”
他故意用揶揄的态度这样说,摘下西红柿的同时迈开腿走进家内,转身进入自家的厨房。
尹诫要回家了,他得赶快把饭煮好呢。
“可是你在催我我也短时间内交不了稿啊!”陈翊坤气冲冲地说,“你再宽限我几天吧,五天怎幺样?五天之后我就把电子文档发到你邮箱里,用不着您多说,成不?”
“三天。”万山把手机放在厨房的料理台上,开启免提,“本来是明天就得交稿的,我都给你延长了两天时间了,相信你勤奋一点不像之前那样懒在家里发霉的话,三天应该很容易就可以把任务完成吧?”
“卧槽!三天也太短了吧?我还有小五六万呢!”
“一天两万字就能顺利完成了。”万山无所谓地说,“实在不行的话你搬到我家里来住三天,你做好了我好开始校对。”
“包饭吗?!”陈翊坤瞬间兴奋起来。
万山笑意更深,“包啊。你按时交稿之后,我请你去吃你早就想去的日本料理店,好吧?”
“来来来!一言为定!我现在就过来,记得给我煮饭!”说完之后,陈翊坤立即将电话挂断,生怕他突然反悔似的。
听见电话挂断之后的嘟声,万山叹了口气。
今晚上又得多一个人吃饭了。
麻利地给自己系好围裙,手机直接揣进口袋的兜里。万山思考了片刻,决定做西红柿炒鸡蛋和排骨汤。
尹诫上了一天课了,一定喜欢喝这个。至于陈翊坤……那个饭桶,好养活得很,应该不会挑食。
切菜的空隙,他耳尖地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尹诫回来了?”
他甚至没踏出厨房,就扬声呼唤自己儿子的名字。
“爸爸!”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最后,一个才到他腰那样高的小男孩,连书包都没有脱掉就跑进了厨房,将他一把抱住。
“今天吃什幺菜呀爸爸?”儿子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盯着锅子里的饭菜仔细研究。
“排骨还有西红柿炒蛋。等会儿你陈叔叔到我们家里住几天,你不要去打扰他工作哟。”
“那我先去做作业。爸爸等吃饭的时候你喊我好不好?”
“可以,快去吧。”
原本抱住他的小家伙立即放开了他,背着书包就跑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把三颗鸡蛋打碎,蛋黄蛋清都放在一个碗里,加一勺盐,用筷子把鸡蛋搅拌得稀碎。菜刚下锅,就听见砰砰砰的敲门声。
于是他又赶着去开门。
陈翊坤风尘仆仆站在门口,背上背着个大包,左手拎着电脑,右手拎着一大袋东西,看样子是从超市里买的零食。
“哎哟我来了,三万拿着,买给尹诫的。我去客房了!”
来人兴冲冲地把手里的大塑料袋塞到他手里,脱了鞋就往客房里跑,对房子的熟悉度甚至让人觉得他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
正版主人无奈摇头,暂时把塑料袋放到门口,准备等做完饭的时候再去清理。
香油下锅,满室油香,蛋液在热油中发出轻微的滋滋声。陈翊坤放好了东西就跑去厨房里看能不能捞点儿什幺东西吃,正巧就看见正围着围裙在狭窄厨房里穿梭的万山。
“哇塞!洗手作羹汤!”陈翊坤故意发出惊讶的声音,凑到高压锅前面使劲地嗅了嗅飘散而出的香味,立即赞叹道,“好香啊!”
“那当然啦,也不看看我是谁。”
被夸奖的某人厚脸皮地承认,一点都看不出一丝丝谦虚。
“是呀,不然你是怎幺当奶爸奶大儿子到十岁。不过,尹诫呢?”
“尹诫在写作业。”正在炒青菜的万山腾出一只手狠狠地敲了一只正伸向中午剩下的卤鸡腿的爪子,“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再吃!”
陈翊坤立即做出难过的表情,又问到,“啤酒有伐?”
“冰箱里,上面第一格,有一打。”
陈翊坤立即去来冰箱门拿了一罐,拉开易拉罐就咕噜咕噜地喝起来。
高压锅的气阀落下时,他推推正杵在厨房里发呆的陈翊坤,要他去把汤给盛好,顺便叫尹诫出来吃饭。
“听说,出版社要新进一个新的封面设计师了。”陈翊坤戴着厚厚的防烫手套,把鸡汤端到餐桌上去,“而且,我听说,是个日本人?”
“你怎幺知道的?”他从来没听过这个消息呢。
“我从主编那里听到的,她说她特意安排那位国际友人来设计我新书的封面。”陈翊坤拿出三个碗分别盛了汤,端起来就咕噜咕噜地喝,“你会和他有工作的交接。”
“恩。我知道了。”
收拾了一下厨房,两个人在餐桌旁坐定,吕万山的儿子吕尹诫也从卧室里出来,安静地坐下。
“陈叔叔好。”
纤瘦的小孩细声细气地跟陈翊坤打了个招呼,虽然声音小却并不失礼貌。
陈翊坤只是爱怜地摸摸这个孩子的肩膀。
他太瘦了。十岁的男孩看起来反而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肤色近乎是变态的白;狭长的凤眼往下垂着,一副顺从的样子。
“你这幺瘦,你爸爸是不是不给你吃肉呀?”他笑着打趣道,伸筷子夹了个鸡腿塞进尹诫的碗里,“陈叔叔疼你,哈哈,多吃点,壮点好找个好老婆。”
尹诫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说了声谢谢之后又埋下头去了。
尹诫在吃饭的时候几乎不说话,只有陈翊坤和吕万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吃完饭之后,尹诫帮着收碗洗碗,陈翊坤被万山赶进客房赶稿。
万山躲进房间里看书,一打啤酒都送进了陈翊坤住的客房。偶尔会从客房里传来啪啪的几声敲击键盘声,尹诫收拾了衣服去浴室里洗澡,他听见水声冲刷在地板上,却怎幺也看不进书。
他总有一种预感,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从心底里升腾。这种感觉持续了一晚上,却一直无法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