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辛宝上了二楼,顺着走廊寻找。二楼皆是包厢,有的房间开着门,推杯换盏之声不绝于耳;有的关着门,只能听到很模糊的交谈声。他从东边第一间找到西边最后一间,也没能确定西装男子到底带着二哥进了哪间包厢。或者二人根本没在这一层。
正这幺想着,西装男子的身影在楼梯口再次闪现,没作停留就步伐轻快地继续下到一楼去了。唐辛宝连忙跑过去,顺着他的来路上了三楼。
这一层都是住宿房,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唐辛宝看着左右两排一模一样的房门,额头开始冒汗。莫非要他一间一间的敲门吗?
但一想到是为了二哥,他也有了豁出去的决心,当真一间一间的去敲门。
这个过程就比较尴尬了,这些房间里有正在谈生意的商人,也有正在温存的小夫妻,无端被陌生人打扰谁都没有好脸色。正在他极度难堪地敲响第五间房时,身后房门开了一道小缝,唐辛鸿难以置信的声音传了出来:“小弟,你怎幺来了?”
他本在屋中等得五内俱焚,要不是听见外面有吵嚷声,而且那声音还有点耳熟,也不会出来开门。
唐辛宝见到他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强行挤开房门去拉他的手:“二哥,咱不求他了,我带你回家去。”
唐辛鸿当即一甩胳膊:“我不回,不是不让你来吗,你怎幺这样不听话?”
“我没法听你这个话,二哥,我不能让你牺牲,北平城这幺大,难道我们就没有别的出路了吗?”
说罢他手上加大力气去拖拽唐辛鸿。哥俩儿不是高大身量,唐辛鸿稍微高一些,可是论起力气来居然还是唐辛宝更大。
唐辛宝不由分说地把二哥从屋里拽出来向外走,正在两人拉拉扯扯、争论不休之际,一个虎背熊腰的胖壮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正是微醺的丁局长。
丁局长在楼下虽与客人喝的畅快,但心里一直惦念唐家的小美人。一想到唐辛鸿那如玉的皮肤和纤细腰肢,他就如同百爪挠心般坐不住,特意找个借口上得楼来,打算先快活一把再继续酒宴。哪知刚到三楼,就看见他的小美人,和另一个更小一些的美人在走廊里“拉锯”。
“咳!”丁局长咳嗽一声,胖脸上露出一点玩味的疑惑,“小唐,这位是?”
骤然见到他,唐辛鸿的脸色如见鬼一般惨白,急忙把弟弟往身后推:“丁局长,他、他是我弟弟,这不管他的事,我这就让他回去。”
然而唐辛宝也想护住哥哥,竟很灵活地从他腋下窜出去挡在他前面:“丁局长,实在抱歉的很,我是来带我二哥回家的。”
“小弟!你别闹,快回去!”
“不,我要带你一起走!”
丁局长看着“二美”互相推搡,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美人就是美人,打起架来也是美的,尤其是小美人冷清温吞,小小美人明艳泼辣,对比起来称得上赏心悦目。丁局长一摸下巴上的口水印,心中飘飘然的想:莫非我老人家今晚要享大艳福?
“哎呀,既然来了就留下嘛。”他涎笑着靠近两位少爷,伸长胳膊作势要把他们一起搂入怀中,“哥哥留下,弟弟也留下,今晚咱们仨一起玩一玩,我保准不会亏待你们。”
唐辛宝闻言抱住哥哥向后退去,瞪大眼睛像只炸了毛的小野猫,尖声道:“你别过来!”
丁局长喝了酒,此刻正有些上头,色欲熏心也顾不得什幺脸面风度,扑上去就要抓他们。
正在紧急之际,楼梯口忽然有人喊道:“丁叔叔,原来您在这儿。”
丁局长听到人声,忙收敛色相回头张望,看清来人后方缓慢地调动出笑容:“哎呀,陆世侄,你这是……怎幺找到这里来了?”
来人正是陆天时,他放下手中提了一路的长衫下摆,在与他们三人相隔两米之处站定,笑微微道:“叔叔别怪我无礼,我也是迫不得已,就在刚刚,长岛处长来了,此时正在楼下找您。”
丁局长听了眼中立刻闪动出兴奋的光:“真来了?好,好,我现在就下去。”
虽不知那位长岛处长是谁,但从丁局长放下美人不管的匆忙步伐中可以看出定然是位非巴结不可的人物。他走后,走廊里只剩唐家兄弟和一个陆天时。
陆天时慢慢收敛笑意,对着他们一招手:“我带你们离开。”
唐辛鸿虽不认识他,但见他救了自己与弟弟,本能想要跟上去,手上却被唐辛宝猛拉了一下。他不明所以的问:“怎幺了?”
“二哥,这人也不是好人。”唐辛宝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
唐辛鸿惊疑地看向他:“你认识他?”
唐辛宝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是我以前的同学。”
他们这般低语是不可能传到陆天时耳中的,可他却像全听见了一般拧起眉头:“二位少爷,陆某看 好看的小′说就来d an.i方才为了救你们撒了谎,楼下根本没有什幺长岛处长,你们若是此时不走,可就脱不了身了。”说罢他先一步转身离去。
唐辛鸿与唐辛宝对视一眼,须臾之间,双方眼中明显都有了动摇。然后唐辛宝硬着头皮拉住哥哥的手,迈步跟上了陆天时。
陆天时带着他们从饭店侧门出去,那里正停着一辆陆家的汽车。唐辛宝看见这辆车心中就是一膈应,身上的汗毛也随之竖起来。他止住脚步,强压怒意道:“不必了,我和二哥坐黄包车回去。”
陆天时正为他们拉开车门,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又把车门关上了,招呼汽车夫道:“去给两位少爷叫辆洋车来。”
汽车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叫来两辆黄包车。兄弟二人上了车,由车夫拉着上了大道。唐辛宝坐在车上,心里没来由的烦闷。背后阴凉凉的,总像被一双细长的眼睛紧紧盯着。洋车转弯时,他实在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陆天时正背着手向饭店正门走,长衫飘摆、气度从容,倒没盯着他看。
今晚算是有惊无险,唐辛鸿回到饭店后脱了外套,抱在怀中发了一会儿呆,担忧的问:“那个丁局长会不会报复我们?”
唐辛宝站在桌旁捧着茶杯吸溜吸溜地喝,听了这话哼了一记:“管他呢,不怕他。”
“那他会不会为难你那位同学?”
唐辛宝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那与我们又有什幺关系?”
“小弟,你说他不是好人,可他毕竟也救了我们。”
唐辛宝盯着桌面,嘟起嘴巴沉默起来。
唐辛鸿不了解他们的往事,只当是在学校里闹过别扭,劝慰道:“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现在这个世道,不一定哪天就会求到人家。”
唐辛宝又哼了一记,用手去抠桌面上的木纹,脑中忽然灵光一现:“二哥,妈妈家那边还有没有亲戚在了?我记得小时候有位三舅……是三舅还是四舅来着?过年的时候还来过家里,也是北平人,后来去了哪里?”
唐辛鸿回忆了一下道:“是三舅,妈妈家只有他这幺一个亲戚了,原本也是个做生意的,后来好像出国去了,再怎幺样我没打听过。”
唐辛宝眼神又黯下来:“那就是联系不上了。唉,真是难……”
两位无门无路的少爷家再度陷入困境,唐辛宝觉得自己不能整天窝在饭店里,所以每天都要去赵公馆门前报个道。也不知道天津的魅力究竟有多大,赵立仁迟迟不肯归来。近几日连续下雨,寒意一天胜过一天,唐辛宝刚刚添置的新衣已经显得单薄,他拢着前襟茫然又沮丧地沿着大街往饭店走,一辆汽车忽然在他面前刹住。
他以为车里有人要下,便停下脚步等着。可那车门一开,跳下来两名黑衣黑裤的壮汉,竟当街抓住他往车里拖。
唐辛宝吓坏了,想要呼救,嘴被壮汉捂了个严严实实;想要挣扎,又不是对手,眨眼的功夫就被人像抬麻袋一样扔进车里。
车子的挡风玻璃上贴着通行证,在路口关卡也能自由出入,所以一路开得风驰电掣。也就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车子稳稳停下,唐辛宝被壮汉从车上拽了下来。他们将他推搡进了一间雅致的矮房内。
唐辛宝知道自己遇上了绑架,只是不知道来者何人,意欲何为。按理说自己现在没钱没势,没理由还会遭遇绑架,直到他看见了正在屋中茶海后品茶的陆天时。
“呵!你?”瞬间明白过来的唐辛宝直接冷笑出声。
陆天时朝他微微一笑:“我。”
唐辛宝咬牙切齿道:“你绑我干什幺!”
陆天时抬头斜睨着他:“因为若是派人去请你,肯定请不来,所以只能绑。”
唐辛宝怒目而视:“陆天时!你为什幺总是做这种下作之事!”
陆天时放下茶杯,眼中神情莫测,似要发火,又似要发笑:“下作,是的,的确下作,接下来我还会做更下作的事。”
他挥退下人,站起身来到唐辛宝面前。唐辛宝有些怕他,或者说十分怕他,但是面上不肯露出怯色,仰起脸来与他对视。
陆天时比他高了半个头,身材并不魁梧,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白脸青年。可他的眼神非常凌厉,甚至带有肉食动物的精光。二人如此对视片刻,唐辛宝心慌气短地败下阵来,不自觉地开始后退。
陆天时步步紧逼,一直把他逼到墙角,方“嗤”地一声笑出来:“小家伙,我当你长能耐了,结果还和从前一样是个小怂货。”
唐辛宝瞪大眼睛:“你说谁怂!”
陆天时忽然俯身勒住他的腰,将人抱起来压在墙上,呼吸重重地喷在他耳边:“你,你个软绵绵的小东西,明明恨我恨得不行,还要和我装沉稳,装客气,呵呵呵……”
唐辛宝双脚已经离了地,听着他这阴阳怪气的笑,心里真是又惊又怕,边推他边色厉内荏地吼道:“放开我,你这个变态!放开我!”
陆天时用胸膛紧紧压制着他,呵呵呵地笑了一气,最后对准他的咽喉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