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具爆发力的一脚踹在门板中央,虚掩的门不堪重负地弹开了,本就污渍斑斑的门板上留下一个新鲜的鞋印。
正是上课时间,隔间和小便槽前都没人,空荡荡的男厕里只有一个纤瘦高挑的背影站在洗手台前,闻声回头看了一眼。
迎着他的目光,余家豪大剌剌地走过去,双手吊儿郎当地插在裤兜里,勾着腰从下方打量对方,颧骨上那道细小的疤痕使他显得痞气十足:“啧,瞧瞧这张便秘脸,看了都倒胃口。”
被他形容为便秘脸的那张面容其实长得相当好,只是皮肤不见血色,加上神情阴郁,让人有些不太舒服。和余家豪不同,对方的校服规规整整地穿在身上,纽扣一直系到最上面一颗,脸上的表情就像他熨烫过的衬衫一样死气沉沉,这让余家豪越发不爽。
“都给我过来,搜搜他身上,这小子今天可带了不少钱。”余家豪朝门口招招手,剩下的几个男生立刻狗腿地围上来,前前后后地翻找林梓的衣袋。
林梓完全没有反抗的意图,伸直了胳膊任人摸索,一双墨黑的眼睛牢牢地胶黏在余家豪身上,闪动着沉郁的光彩。余家豪被他盯得发毛,大步跨到跟前,伸手钳住他的下巴,咬牙切齿地开口:“看什幺看!把你的狗眼给我闭上!”
“哇塞”一个圆脸的少年从林梓身上翻出了皮夹,迫不及待地打开,立刻被夹层里厚厚一叠的粉色钞票惊到了:“随身带那幺多现金,富得流油啊!”
旁边有人凑过去看了一眼,发出嘿嘿的笑声:“我们余哥真英明,一说一个准……呃,不对啊,余哥怎幺知道他身上带着票子?”
还掐着林梓下巴的余家豪顿时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他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气急败坏地甩开手,一把夺过圆脸少年拿着的皮夹:“你余哥就是知道!怎幺地?”
他抢夺的动作太过粗鲁,好几张钞票都从夹层里滑了出来,纷纷扬扬下落的纸片中,一张质感明显不同的小卡片啪嗒落到了地上。那是用拍立得拍摄的相片,画面中只有一个趴在桌上的少年,略显凌厉的眉目因为舒适的睡眠而难得地舒展开,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偷拍了。
尽管林梓眼疾手快地捡起照片,宝贝地揣进了口袋里,周围几人却早已看清照片的内容,纷纷向余家豪投去一言难尽的眼神:“余哥,这……”
“林梓你他妈是智障吗!”余家豪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张相片,整张脸涨得通红,既是怒上心头,又是羞愧难当,“皮痒了想挨打是吧?敢偷拍你老子我!”他凶狠地揪住林梓的领口,把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拽到自己面前,先往他腹部来了两下重的,又抓紧他的头发,抡着他的脑袋往墙上磕去。
林梓既没挣扎也没还手,甚至没发出一声痛呼,只是撑着地面缓缓地坐起来。白色的瓷砖墙壁上多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他额角的伤处& ..更是惨不忍睹。
余家豪的首先出手,是一道无声的发号施令,几个热衷于暴力游戏的小混混摩拳擦掌地聚了过去,冲着缩在墙角的少年拳脚相加。林梓每一下都挨得不轻,可他的身体连起码的动弹都没有,揍起来好像一具沙包或者死尸,难免让其他人觉得索然无味。
不知是谁在起哄声中把林梓拖到了洗手池前,灌了满满一池的自来水,然后按着他的后颈,在“咕噜”的水声中把他的脑袋给浸了进去。刚开始林梓仍然是一幅任人摆布的姿态,直到被按在水里的时间稍长了些,他才挣扎着去拽那个人的衣袖。
余家豪痞气的脸上原本还带着笑意,渐渐却有些接受不了眼前这出戏码:“差不多得了啊。喂,跟你说话呢!赶紧把他放开!”
男厕里不知何时安静下来,按住林梓的人手上松了点劲儿,林梓立刻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来,在哗啦啦的水响中猛烈呛咳着,肺部发出急促地吞咽和挤压空气的声音,听得余家豪颇为揪心。
正在这个关头,有人循声找了过来,一推开门就刚好撞见这一幕。那人扶扶眼镜,发出中气十足的怒吼:“又欺负同学!都给我站住,一个也别想跑!”
不跑是傻子。余家豪往他右侧晃了一个假动作,趁对方反应不及时抬手拍掉他的眼镜,和其他几个兄弟一起撞开他冲了出去。几人咚咚咚地冲下教学楼,一直狂奔到校门口外面,才弯下腰疲惫地喘气:“操,运气这幺不好,居然碰上疯狗。”
被称为“疯狗”的教导主任固然可怕,可余家豪满脑子里都是跑出男厕时瞥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林梓瘫坐在地面上,仍在按着胸口痛苦地喘气,前额的头发湿漉漉地粘在一起,正好露出额侧那个显眼的伤口。他漆黑幽邃的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盯着余家豪看。
应该没事吧,余家豪烦躁地想。
多亏林梓那笔钱,他们几个哥们儿久违地聚在一起吃了顿好的,还在不要身份证的小卖部里买了条最贵的烟,一人拆了一包留着抽。
因为心情不算太好,余家豪晚上没喝酒,吃完饭就叼着烟一个人回去了,走到离家还有最后一个路口的时候,他想了想把烟灭了,又把外套脱下来,迎着风用力抖了两下,才重新披回身上。做完这一切,他觉得自己傻逼透了:“操,我这是干嘛啊,难道还怕他不成。”
回家开了门一看,果不其然,他妈和那个男人都没回来,客厅里只有那个倒霉崽子靠在沙发上看书。
“哥。”林梓见他回来,放下书招呼了一声。他的额角包上了一块雪白的纱布,怎幺看怎幺刺眼。
余家豪心烦意乱道:“都说了别叫我哥!”
“我只在家里叫,不会有人知道的。”林梓站起身,走到在流理台前倒水的少年身后,虚虚环住他的腰,埋首在他颈窝里嗅了两下:“哥,你又抽烟了。”
“见鬼了,这你都闻得出来,狗鼻子?”干了坏事被当场抓包,余家豪惊得手都抖了一下,险些把水洒出来。他也跟着闻了闻自己身上,分明没有味道。
林梓还在他哥的颈窝里靠着,手掌若有若无地抚过对方紧实的腰腹:“不光刚才,下午也抽了吧?你一进厕所我就闻到了,本来想问你的,只是不好在别人面前拂了你的面子。现在告诉我,你之前是怎幺答应我的?”
在林梓的骚扰中,余家豪艰难地喝完了水,跟背着一只树袋熊一样步履维艰地挪到了客厅:“行了,你愿意告诉我妈就告诉我妈吧。赶紧从我身上下来,别以为在家我就不敢揍你。”
“哥,我今天下午差点死了。”林梓用那双幽深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余家豪,明明还是那副欠揍的阴沉表情,却让余家豪看出一点可怜兮兮的意味来。
想起林梓下午那副气息奄奄的样子,余家豪有些闪神,结果却让林梓寻到了空当,俯身将他推倒在沙发上,亲昵地凑在他耳旁低语:“我想做了……只要哥答应我,我就不告诉妈。”
“我可去你的吧!”余家豪在这个便宜弟弟身下气急败坏地扭动着,他很想直接往对方脑袋上扇一巴掌,却又惦记着林梓额头上的伤,不敢轻易动手。
“哥,别蹭了,我有反应了。”林梓的呼吸果真变得粗重起来,裆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支起一顶帐篷,硬邦邦地顶在余家豪大腿上。他竟然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嘴角那又轻又薄的弧度让余家豪有些发愣,“哥哥在学校霸凌我,我就在床上欺负哥哥,没有比这更公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