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律感觉自己真是这一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估计忘记上次雨天在走廊差点滑摔跤,还被清洁阿姨耻笑鞋子的事了,甚至这鞋子给他带来无数个丢面的事儿了)。
“什么时候拍的?”他露出十分无奈的表情。
“就、就最后一节课,趁你发呆的时候。”张铭夺回手机。
生怕某恭把手机直接摔了。
恭律回忆,最后一节课,当时他发呆在想什么的来着?
在想被篮球砸懵了之后,好像听见几分耳熟的音色,不同于小女生们慌乱无措的叽叽喳喳,而是干净清亮,又沉稳冷静。
不过,也实在佩服自己,竟然在当时那样一个嘈杂的环境里,仅凭两个字就分辨出了声音。
这会儿再想,怎么可能?
完全没必要因为一双球鞋就产生不必要的幻想。
他忍住没有再说什么,掐着眉心低了头,告诉自己“算了”,刚在心里做完了“自我安慰”,就察觉餐馆门口推门进了人。
他下意识抬头。
时隔多日,再见她时,心里竟诡异地漾起一丝波澜。
就像久逢干旱遇春露……
“姐!”
简一言挥了挥手:“嗨~”
张铭立刻把屁股往里侧挪,然而挪到一半时突然顿住。
左右衡量一下,重新坐回去。
简一言没有想太多,便直接在某恭的旁边坐下来。
恭律也没想太多,见她走过来准备坐下,身体先于大脑,同之前吃过好几次饭一样,给她让出外侧的位置,让完才在心里懊悔。
明明每次都有在吃饭结束时告诉自己:下次要坐外面。
但每次都记不住。
“姐最近在做什么?”张铭主动展开话题。
女服务员拎着铜水壶过来给她倒了一杯茶。
简一言道了谢,才说:“在家里待着呗。”头跟着一偏,看着某恭问道:“鼻子还好么?”
经过上次在车里那段不太高兴的谈话,和知晓她父亲去世,恭律还是心存了几分抱歉。
对“她最近在干什么”的这个问题也存了些好奇,所以一直在竖着耳朵听来着,但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把问题扯到自己身上。
恭律急咳了声掩饰,面向了墙壁不看她,准备敷衍答一句。
“还好还好!校医说了,没什么大问题!”张铭帮忙答完,发现某恭睁圆眼睛瞪过来:“?”
咋了,你不是不愿回答吗?
某恭憋住没吭声,郁闷地抓了水杯往嘴里灌。
灌得急了,成功呛住。
咳得时候鼻梁骨会疼,酸痛酸痛的,疼得他眼泪快要出来。
和打架时受伤不同,那种痛他身为男人咬咬牙就可以忍住,但这种无妄之灾掺杂着委屈,不知道怎么的,这会儿就是忍不住。
能咳多凶咳多凶,能挤出多少眼泪就挤出多少眼泪。
说句不符合校草人设的话,他这就是矫情了。
等缓和点,某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张小二货坐在对面,那么谁的手在给他轻拍后背顺气儿?
恭律整个人一僵,不咳了,愣愣侧过头,正好看见她收手。
“小心点。”简一言从张铭手中接过了纸,擦桌上的水。
不过,许是最近清洁的事儿干得多了,这么一擦就没停下。
一边笑着和张铭说话,一边将整张桌子都擦了个大概。
擦到恭律面前时,他身体下意识往后让了一些,不经意瞥见她贴在左腕背面的创可贴。
某瞬间,恭律仿佛透过创可贴看见玫瑰金色的“律”字。
他一个怔愣,手就移走了,但余光却不受控制开始乱飘,时不时飘向女人的手腕。
非常好奇为什么贴创可贴?
一个比上次看见“律”字更加令他窒息的想法生成了。
有没有可能……是纹身字?
一个念头的不确定,就需要捕捉更多的眼见为实进行确定,这大概是人类好奇心的通病。
等简一言察觉他的视线,疑惑的眼神询问了过去。
恭律第一时间躲开,若无其事面壁了。
过了几秒,听见她和张铭重新开始说话才转回头。
可没想到的是,竟看见她正从面前的菜盘里夹了排骨,不停地放进他的碗里,三块,四块……
恭律咬唇:“够了。”
简一言停筷,说:“想吃什么自己来,不用注重饭桌礼仪。”说完对张铭笑说:“你也是。”
“嗯,我不见外。”张铭继续跟她聊刚才的话题。
恭律垂眸盯碗,盯了一会儿都没盯到排骨消失,索性把排骨夹住往嘴里送,心里嘀咕:我都不知道饭桌礼仪是什么玩意儿。
这一餐,竟是比之前的每次共餐都和谐。
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插嘴故意败坏气氛的缘故吧。
恭律如此心想。
双方在校门口分开,两人目送她上了一辆白色保时捷卡宴。
等车远去,张铭才回忆,掰着手指头数:“法拉利、迈巴赫、玛莎拉蒂、奔驰、保时捷……”
数着数着身旁没了人,某恭已经走出了老远。
“老恭!帮我回忆一下姐姐有多少辆车!”
恭律:“滚。”
她才不是他姐。
-
简一言把车开到停车区,从驾驶位去后座,换好衣服,再去驾驶位把眉毛画上,戴上假发、口罩和眼镜,全副武装走离停车区。
停车区的管理人员够着脑袋盯住她的背影看了好久,生怕是个混进来扎轮胎的,调出监控。
结果发现,竟是个变装大佬。
简一言进校前,在校对面的大药房买了一盒创可贴,一盒一次性口罩和一瓶止咳喷雾。
不管是呛住了,还是咳嗽,先备着吧。
恭律鼻子受伤的第二天,教务主任和老王一起搞突袭检查。
高三上半学期的最后阶段,开始进入隔三差五测验模式,查到六班的时候,正是英语随堂测验。
张铭边写卷子边玩游戏,忽然感觉耳边一热,刷地回了头,差点就亲上教务主任的脸。
吓得他身子往旁边一歪,连人带凳翻了个跟头。
这么大动静,终于把某个歪趴着睡觉的校草叫醒了。
恭律困难睁眼,看见脸色煞白跌坐在地的张小二货,又回头看看身后的教务主任和老王。
“我我我……”地上的张小二货结结巴巴了。
“你你你你什么你!”教务主任冲完,看了一眼恭校草,又看了眼脸色不太好看的王老师。
老王指着地上的手机,黑着脸对某恭说:“别人在写卷子,你却在玩手机,我们收你的手机,你不高兴,不高兴就算了,还把你同桌踢翻了个儿,念你鼻子受伤想对你网开一面,但你行为太恶劣了,现在请你拿上你的英语试卷,站到外头去写,写完再给我进来!”
恭律:“……”
张铭:“……”
教务主任、英语老师、六班的全体同学:“……………”
牛逼了。
律哥真是人间“真倒霉”,把有句话表现得淋漓尽致——我不论躺着站着趴着都会中枪啊!
不过有传闻诚不欺我:人间狠毒老“王”八,名不虚传。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S中无师能敌老王。
室外气温11摄氏度。
阳光躲在白蒙蒙的云层之后不肯出来,冷风拂面,拂得皮肤上迅速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恭校草站在走廊冻成酷狗。
简一言一手拖把一手水桶,就站在他对面,相距一米。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一分钟后,恭律在清洁阿姨的瞪视中率先败下阵来,上下牙齿直打着哆嗦:“看什么?”
简一言放下拖把和水桶,指了指他外套口袋里,露出对折之后的卷子一角:为什么不写?
恭律:“跟你没关系。”
简一言叉了腰,一副“你不说我就不走了”的架势。
恭校草的脸色比天气还冷,挤出两个字来:“没笔。”
话落,下一秒,一支笔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恭律眉头一皱,把笔夺了揣进裤兜里,看着她,仍旧是从齿缝里头挤出来两个字:“手冷。”
简一言低头思考,摘了白色的棉麻手套给他:戴着写。
恭律睨了眼手套,没有接,唇间吐出两个字:“太丑。”
他倒要看看这位奇怪的清洁阿姨究竟要做什么?!
又一阵短暂的沉思后,她把手机拿出来在备忘录里打字。
恭律盯着那纤细白皙的手指渐渐微蹙了眉心,这时,对方已经把字打好,举手机给他看:[外面这么冷的,鼻子不疼吗?写好卷子就可以进去,何乐不为?]
恭律看完,木着一张脸:“我不会写,也不想写。”
简一言删除,准备再打点儿什么字劝劝,就听臭小子说:“你该不会想说,要教我写英语?”
她一下子放弃了劝他写卷子的打算,问:[为什么玩手机?]
恭律不解释:“闲得慌。”
她咬了咬牙,忍住给这张俊脸再添一拳的冲动,又问:[平常上课呢,又为什么睡觉?]
“废话吧。”恭律说:“我下课也睡不着啊。”
这回,简一言无话可说,扭头就走,连拖把和水桶都不要了。
恭律好奇。
就这?
这就没了?
他目送她气势汹汹走进走廊尽头的办公室,不过两分钟都没到就出来了,一同出来的还有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