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又一处营寨中的贼将贼兵非是被荡灭杀绝,便是被杀得亡魂丧胆,只得弃械伏地,听候杨行密麾下兵马处置。浴血厮杀过的周本这才稍歇,他褪下衣甲,露出一身盘根错节的筋肉,然而身上也尽是汗水与血水交织流淌着,他浑身上下伤痕累累遍布,还要几道看似由猛兽利爪留下的痕迹,看不出还有几块好肉。周本左臂负伤的部位,更是一片血肉模糊......
亲随小校见状,也是连声喝令军士前来为周围敷药包扎。而周本大马金刀的往那一坐,听得听得周围地界依然有李天衢与己方同袍部众袭破贼营的喊杀声隐隐传来,周本也久待不住,又厉声喊道:“不要磨蹭!还用老法子便是!”
身边亲随将士闻言迟疑片刻,到底也只能依从周本的言语。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又有一员满头大汗的兵卒疾跑过来,而他手中持着的铁夹另一端,竟然是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按史载周本“伤口遍体皆不顾及,战后则自烧烙铁,烫治创口,依然谈笑自若,了无惧色。营中将士无不为之叹服”).......
周本则干脆的把胳膊一伸,他瞧见那面色仍有些迟疑的兵卒,又是咧嘴一乐:“来吧!看准了,手不要抖,若是烫歪了,老子可要找你算账!”
那兵卒闻言慌忙点头,他望向周本那已有两处烙铁印记的胳膊,狠狠的一咬牙,伸出夹着烙铁的铁夹便往前一送!血肉模糊的伤口被烧红的压住,发出犹如生肉被炙烤时那般嗞嗞声,饶是平素在杀阵上搏命惯了,也见多惨不忍睹伤口的一众将士,也不免有人别过了头去,实在不忍直视周本这等快速消毒止伤的手段!
先是被[笔趣阁 www.biqudu.xyz]力气割裂开筋肉,又承受着烙铁炙烤血肉的痛楚。周本的眉头只是微微一皱,旋即伸出右手接过小校急忙递来的酒葫芦,直接用牙咬开塞子“扑”的一吐,便仰脖咕咚咚的灌进几大口黄酒。
“爽利!痛快!”
周本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长身而起,只乜了胳膊上新添的烙印一眼,便就胡乱了披上衣甲。再把眼环视向周围一众军校士卒之时,周本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齿,又奋声言道:
“咱们与李节帅诸部牙兵协力破贼,也要竞争一番,可不能被他麾下的兵马给小瞧了!孙儒那狗贼可还不曾诛杀了,如此大功,也应该由我军夺下!儿郎们再接再厉,随我继续破寨杀敌!”
自家主将如此的生猛剽悍,自然也激励得周本麾下将士士气大振,他们大多人握拳用力的着捶击自己胸膛,纷纷嚎叫回应,所形成炸雷一般的狂吼声,也是响彻云霄!
再是杀人成性的亡命之徒,如今不但是道尽穷途,在面对周本这等厮杀起来毫不顾命惜身,而越战越勇的剽悍猛将,终究要被杀得心胆俱寒、只顾亡命奔走,尚且能激起些亡命凶气拼死抵抗的兵卒,越来越多的淹没在夹击兵马的乱刃之下,余者根本不敢再做反抗,或是纷纷拼命逃窜,或是只得匍匐在敌军的刀口下哀嚎求饶......
孙儒被逼到了绝路上,看来也是力屈计穷,他慌不择路的率领残部仓惶奔逃至湖洑之后到底要休歇整顿,可临时扎下的营盘,却没有将麾下尚存的兵马集结在一处,而是分散着扎下了五十多处营寨...倒有些大摆迷魂阵的架势,看来也是估计到眼下难以摆脱李天衢、杨行密联军诸部兵马的围追堵截,为了迷惑敌方,而打算分散布置军寨,而面对敌军猛攻时难以捕捉到他真身所在,以图趁着混战撞杀出一条生路。
可如此一来,残存的贼众分布于五十余处营寨,如今却只得各自为战。李天衢与杨行密各自调兵遣将,麾下骁将纷纷引军掩杀,很快的,湖洑地界倒似是要成了屠宰场,大批的贼军溃兵已如同毫无反抗之力的牲口,而只得束手待宰!
而期间一处被李神福所统领的黄头军相继攻破的营寨当中,率领余众仓惶抵抗厮杀的贼将,却是当初也曾遭遇李天衢亲自统领的兵马夜袭伏击,趁夜溃败奔逃的马殷之弟马賨。
马賨奉孙儒将令,并没有随着自家兄长与兄弟马存一并沿着宣州东南面的州府烧杀抢掠,以尽可能的搜刮粮草,仍是随着孙儒率部猛攻宣州治所宣城...时至今日,也就难免因为遭遇李天衢、杨行密联军猛攻而左支右绌,而陷入险象环生的绝境当中!
扎下的简陋营盘四周栅栏便如接连被攻破的军寨那般,也是轻易的被李神福所统领的黄头军将士打开处缺口,旋即便汹涌的奔杀进去。长短兵刃在空中交错乱刺,惊慌后撤的贼众,终于难以避开汹涌突进的黄头军锐士所组成的步阵。双方人群撞在一处,哀嚎声不断的响起,不断的有贼兵扑倒在地,鲜血四溅横溢。而孙儒麾下这一伙贼兵凶悍亡命锐气,也已是荡然全无!
马賨惊慌的瞪大了双眼,他来回张望,就见到处都是头裹着黄巾的敌军将士人头涌动。也是时乖命舛,本来战势也断然无法扭转,却又要面对杨行密麾下大将李神福统掌的黄头军...将是名将、兵是锐卒,本来便已是焦头烂额的马賨,又如何能够再拼死硬撑下去!?
极少数贼军凶兵双眼血红,一个个全都发出伤重野兽般的凄厉吼声,扑向迎面冲来的敌军锐士,零散的人群也终究难免被配合默契,且更是剽悍善战的黄头军部众切断、吞没,而尽数毙命于乱刃之下。马賨慌忙转身,却绝望的发现四面八方尽是敌军部众,已切断了他突围逃生的所有去路。脑袋头巾汇聚成一片黄色的人潮涌动,也开始向他这边汹涌的奔杀过来之时,马賨也唯有硬着头皮癫狂的挥舞起手中钢刀,拼了命的格荡开须臾间便已排头搠来的诸般兵刃!
激荡的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也震得马賨脑袋中嗡嗡作响,不一刻的功夫,他便感到手臂愈发的酸麻。而身边残存的贼兵也是寡不敌众,伴随着一排排寒芒卷动疾落,他们也相继倒在了血泊当中。听见麾下兵卒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也使得马賨更是心慌意乱!
终于一柄长矛疾搠而至,“噗!”的声闷响声起,便狠狠的攮中了马賨右肩,他顿感钻心剧痛,手中钢刀颓然坠地的同时,又是一枪横扫过来,枪杆生生的击中马賨的双腿,他也就不免向前扑倒,直摔个灰头土脸。大批的步军趁机涌上,挺起手中军械,眼见便要连搠带剁的狠狠袭将下去!
罢了...看来我性命终究要交代在此处,此生也无法再与兄长、三弟相会了,不过他们好歹向前奉命往宣州东南面搜掠粮秣,不必如我这般与孙儒往绝路上逃,也终究难免要被一网打尽......
马賨绝望念罢,已然闭目等死之际,隐约间,却又听得敌军大将李神福洪亮威严的喝令声传入耳中:
“且慢!这贼汉既也是统兵的将官,把他给绑了,姑且先留这厮一条性命,而交由主公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