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来的汉子,倒敢来这里撒野,还让李节帅给你这伙贼汉让路?
虽然对面那一伙人大多身形魁梧,生得粗壮,象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过的练家子。可是李天衢这边的衙内小校,并着十几个亲兵第一反应不是发怒,而是想乐。
他们所效命的主公又是什么人?权掌包括这密州在内的数处藩镇生杀大权,只消动动手指头,随意调拨来一拨军士便能将你这伙不开眼的东西杀尽,这还真有人敢往鬼门关里撞?
双方人手大多神情不善,眼见便要冲突争执起来时,对方那一众人里面,却又有人慌忙喊道:“莫要莽撞。赵大,我不是先前说过,出门行商在外,这般时节更不太平。和气生财,也莫要枉生事端,这条道又不是咱们家的,谁先走后走,有什么打紧?”
一人奔到前面,先对着那呵斥让路的汉子呵斥几句,李天衢瞧他头缚青缎书生巾,身穿海青袍,脚上踏着双乌缎靴,手中还持着一柄折扇,看来也是大户商家的公子。然而那个人的形貌特征又太过显眼,他虽是如唐朝汉家男子那般把头发梳理成髻,看来却是一头浓黑的卷发,他眼睛深邃、向内深陷,睫毛弯弯长长的,皮肤白皙,颌下还蓄着圈脸胡......
如此相貌特征,也比起沙陀人出身的麾下大将安仁义看起来也更不似是汉家儿郎,他虽然衣装服饰与中土唐人没有任何分别,可却似乎是中东那边的人种。可是在李天衢的印象里,他长得和阿拉伯人种也有所区别,如果把那中东风的胡子剃光,换下那身中土唐人的衣装,则更像是白种雅利安人。
而那唐人打扮,异乡人相貌的公子哥呵斥自己那手下几句,很快又转过头来,朝着李天衢这边作了一揖,赔笑说道:“得罪,在下无意与诸位争执,请先过便是。”
李天衢也点了点头,微笑回了句兄台客气了,听那人官话说的十分标准,而巴蜀口音却又很浓重。而他那副扮相...李天衢想起后世很关注过国足,国篮的重要赛事又是一场不落,而亚洲范围内不定期都会与一个国家交锋...李天衢看这个人,忽的感觉就好像是似哈达迪、巴赫拉米、卡姆拉尼等伊朗运动员那种相貌特征的人,却着一身唐装,结果一张口说的还是四川话,这感觉也就未免太过违和了......
而那个人似乎也发觉李天衢不但是对面那一众人领头的,他形貌气质也非是凡人等闲,也不由得又留意了几分。而眼见李天衢虽也客气,但也不住的端详着自己的相貌衣装,他遂又笑说道:
“在下李四郎,祖上是波斯人,迁居中土,已有几代。当年因安史之乱,举家迁至剑南东川梓州,家世兼以卖香药为业。自秦宗权逆贼伏法,中原诸州好歹安稳了许多。我等旅商至此,寻购舶品,怎奈后来听闻王建攻打西川节度治所成都,还分兵截断中原入巴蜀之地要扼,尚还不知归期,苦候音讯,却也只得于此处暂住。”
李天衢本来还心想当初大唐国力鼎盛之时极是开放包容,不但万国来朝,而且也有大量的外国人选择至中土长住定居,又经过几代的开枝散叶,所以见到这些虽然是异乡人的相貌特征,可言行举止已经与唐朝汉儿没什么两样的人物也并不稀奇......
可是听得那人报说自己被唤作李四郎之时,四川梓州、波斯族裔...以及李四郎这些讯息联系到一块去,李天衢也立刻想到了那边同一家族当中,都是史上留名的几个人物。
是以李天衢又立刻对那李四郎追问道:“兄台被唤作李四郎,又是剑南东川梓州出身...尊兄莫不正是做下无数佳篇名词,当世闻名遐迩的李珣李德润?[笔趣阁 www.biquger.me]而兄台莫不是李玹李廷仪?”
那李玹闻言呵呵长笑,手中那柄折扇舞动的频率不住的又快了几分。他这个在史书中表说为人举止温雅、颇有节行的波斯族人虽然对李天衢的态度仍是彬彬有礼,但是脸上神情明显也多了几分得意。
他们家世虽然是迁入中土的波斯人,而改以国姓为李。这般时节,知道他兄长大名并不稀奇,毕竟李珣的诸多佳篇词作广为传诵,更何况,他兄长还是属于文采学识与医术药学双修,并且凭借自己的能力都已经取得出类拔萃的成就。
本来唐朝时代文人士大夫当中学医的风气也很盛行,这般风气之下熏染出的知名“儒医”,这李玹的大哥李珣又是当之无愧的翘楚人物,总之论作词、诗歌、作诗等佳作流传度最广,而在这几十年内才名远播,诸如李商隐、杜牧、皮日休、罗隐...等人物,李珣哪怕名气稍逊,可是比医术药学又要比那些高才强出太多;而当代精通药理的名医,他兄长几乎也可以说是当居翘楚,而且任何名医也没有比他更擅于作词作赋的。
李玹虽然也有学识,而且平素待人温雅持礼,但是他不似自家兄长那般平素多与文人墨客来往,又四处游历增长药物处方见闻撰写成书。李玹以售香药为业,比起他兄长考察中土乃至海外药物的实际作用,兴趣又更倾向于炼制炉鼎丹药,所以名气比起他大哥李珣也要小了太多。
以为李天衢应该是自家兄长李珣于当世的名气,所以会对自己远在巴蜀川渝之地的家世有些了解...而李玹听李天衢所言,是听到他报说世人常唤他做李四郎,而这才想到了他兄长的名头...李玹那种心态就好像总是让他人与自己相识之际,对他的印象中会是“李珣的弟弟”,而这次听到有人只是得知自己被世人惯称的李四郎这般称谓,却也立刻说出他的真名,而以此才又想到了自己那兄长,自然也是心情大好。
很快的李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得意了,也立刻作揖施礼,对李天衢说道:“兄台所言,的确正是家兄。却不想在下区区薄名,也为兄台知晓...今日萍水相逢,既知在下家世,却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李天衢微微一笑,随即把双手一背,固然仍是客气礼貌,只不过那架势一摆,比起李玹显露出的那些许显摆劲,神情举止间则更显得有些牛逼哄哄的说道:“好说,我名为李天衢。”
李玹脸上的笑意顿时顿时凝固住,手上那轻摇折扇的动作一上一下的的频率渐渐变得缓慢,很快的也停了下来,似乎仍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他遂又问道:
“...什、什么?兄台尊姓大名是......”
“李天衢。”
“兄台名为李天衢...敢问那个衢字...可是意为四通八达的衢地之衢?”
“正是。”
“...坐拥义成、天平、泰宁等几处藩镇,当年手刃巢贼而扬名天下,世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惜,大名如雷贯耳的李节帅,莫不是正是......”
李天衢立刻接茬,只不过那句“不敢当,正是我”话音未落,李玹便连忙伏拜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拜识得李节帅尊颜,多有冒犯,望乞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