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阿保机以行营为宫,号称“简天下精锐,聚之腹心之中”,遂先是选诸部豪健千余人,再扩充至三万精锐兵马为腹心部,而后又去契丹语金刚之意,而定名皮室军。这支侍卫亲军按说在耶律德光继位之后,兵力会增至三十万。眼下虽仍维持三万多人的编制,但也的确堪称契丹装备最精良、战力最剽悍的精锐之师。
随着萧阿骨只嘶声号令,契丹皮室军甲骑高呼应合。虽然正处于颓势,可是不少将兵眼中也仍透出股勇决凶悍之气除了仍留守在耶律阿保机所处的捺钵大帐周围五千兵马,其余皮室军将兵则开始驱使坐骑,转动驶出行伍,先是甩开四蹄开始向前小跑,逐渐加速,很快便疾驰起来。
萧阿古只的双眸当中也满是浓郁的杀机,亲自指挥着皮室军骑众汹涌而前,千万只马蹄激荡地叩击着地表,发出轰隆隆的响动声。
做为契丹开国二十一功臣当中,被耶律阿保机喻为“耳”的这员元勋宿将,自兄长萧敌鲁病逝之后,又挑起统掌契丹军政的大梁萧阿古只自然也绝对不容许有敌军威胁到耶律阿保机那边,所以正有股狂怒的战意在他的胸膛中翻滚、激荡
然而萧阿骨只倒也听过汉家兵法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也绝不会孤陋寡闻,对于魏朝那些武名远播的名将也十分了解他也知道从西面截击而来的大同军节度使谢彦章,以善于排兵布阵,临阵指挥骑兵而闻名于世。
眼见大同镇骑军催马直朝着东面狂奔而来,行伍当中一排排兵刃闪着耀眼的寒光,也犹如怒涛狂潮一般决死的战意,也从一些契丹皮室军将兵的眸中迸射而出,战马奔腾间,萧阿古只衡量着双方的距离,突然他那对招子中凶芒暴涨,并将手中硬弓猛的往前一引,而厉声大吼道:
“放箭!!”
奔驰于前列的皮室军甲骑,便立刻开始挽弓搭箭,数百支锋利的狼牙箭便朝着魏军骑阵呼啸而去,森寒的箭簇撕裂开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声,箭尾翎羽在空中形成密匝匝的一片,好似乌云坠落,便落下大同军正催马突进的骑军甲士。
饶是契丹皮室军骑术精湛、弓马娴熟,可是骑射打击,终究还是远不及大规模弓兵弩兵集结成密集的阵型,而进行步射的杀伤力虽然行伍中难免有些骑兵中箭坠马,可是更多的甲骑或是架起旁牌,或是挥舞兵器格挡,乃至在马背上腾挪闪避而毫发无伤。
何况即便有些箭簇射在魏军甲骑身上,大多也都卡在了甲叶的缝隙间,对骑兵的杀伤力十分有限。这些经历过无数血雨腥风的战争,见惯了生死,杀人如同草芥的锐骑将士也罢冒着箭雨冲锋,看做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所以单是一轮骑射打击,也远不足以打乱他们的阵势。
然而疾落向魏军骑阵的箭雨当中,也有一支拇指粗细的箭镞发出呼啸风声,也显得十分的凄厉。一名策马疾驰的魏军骑将陡感目前寒芒一闪,下一刻,这支羽箭镞尖竟直贯入铠甲,并投胸而出,甚至钉入他身后另一名甲骑的心窝!那员骑将面露惊骇之色,也浑然没有料到射穿自己的箭镞穿透力会如此霸道,旋即身子猛的前倾,便重重栽下了马去
而契丹宫帐军的骑阵当中,萧阿古只手中紧绰的硬弓弓弦兀自绷响个不停毕竟他也善开硬弓,非但每次射击时,甲盾时往往应弦被洞穿。萧阿古只也不似善挽强弓的景延广那般,还要下马瞄准进行步射,自幼便在马背上长大的他就算坐在起伏颠簸的马背上,开硬弓施射,准头与穿透力同样超乎寻常!
萧阿古只那对锐利的招子。很快便又来回寻觅起来,在敌军骑阵当中分辨衣甲制式,搜索魏朝军中诸级将官,以确认下一个目标他当然要竭尽所能引发大同镇骑军的混乱,若是撞上大运能确定节度使谢彦章所处的位置自然也要立刻去尝试射杀这一路敌军的主将!
而眼见契丹皮室军迎击过来,并且立刻抢先进行骑射团团戎卫在节度使谢彦章周围的牙军侍卫,也纷纷架起骑兵抵御矢石所常用的旁牌,就相当形成一圈圈盾墙,还有身手矫健的军士全神戒备,以确保他们的节帅不会为战场上的流矢,乃至有敌将刻意要进行偷袭的暗箭所伤。
“谢节帅!契丹这拨骑军迂回袭扰,不断试图打乱我军阵型,我等又当如何应对?”
听身侧一名亲随牙将问道,谢彦章那张英气勃勃的脸庞从容依旧,他双眼微眯,而眸中有精芒流转,旋即断然下令道:
“契丹骑射的杀伤有限,诸部儿郎小心应对便是。前来迎战的这拨骑众,看来也是契丹军中的精锐而对方迫不及待的要来截击我军,自然是要策应耶律阿保机所处的捺钵大帐,那就只顾继续往东面奔袭过去!
这一路契丹骑军眼见他们国主有难,决计不能坐视捺钵大帐被死死拖住,而几轮骑射也只能伤得我军皮毛便不得不主动驱骑拦截过来,到了那个时候,再变阵击敌侧肋,重挫胡骑!”
按谢彦章下达的军令,由大同镇骑军所组成的洪流,伴随着如洪雷一般轰响的马蹄声,哪怕冒着箭雨,仍是直直向前冲去。期间虽然不住的有甲骑中箭栽落马下,但是这一股猛烈的洪流丝毫未曾受到阻碍,仍是毫不停歇的驰骋过去,看来再不出许久功夫,便将直撞杀到耶律阿保机的行宫大帐那边去!
而萧阿古只本来还在疾声喝令,指挥麾下军骑准备发动下一轮骑射,自己则又抄起硬弓,就在魏军骑阵当中,搜索敌方主将谢彦章所处的位置
然而两股由大批骑兵所组成,都处在高速冲驰状态的骑阵几乎要错身而过,萧阿古只便已发觉对方视如无睹,也不管他所统领的契丹皮室军,仍然势如怒涛洪流,只顾朝着捺钵大帐那边杀去萧阿古只面色立变,也已然猜到了谢彦章心中的打算。他口中污言咒骂了几句,便立刻咆哮喝令,又开始指挥皮室军收起骑弓,抄出马战兵刃,便直朝着大同镇牙军所组成的骑阵撞杀了过去!
敌军根本不受撩拨,看来意图也十分明显,只顾朝着天皇帝那边席卷而去那么别无他法,也只能催马主动凿入敌阵,哪怕以血肉之躯拼死阻挡,也绝对不能让这一路南朝骑军冒犯到天皇帝分毫!
由萧阿古只统领的皮室军精兵锐骑,遂也立刻拨马转向,干净利落的换了武器,便心急火燎的又驱使战马直直朝着大同镇骑军撞杀了过去随着狂乱的马蹄声愈发清晰,这两支狂飙疾进的骑军,也终于无可阻挡地撞一处
霎时间金铁相击、战马悲嘶、喝骂呐喊、铁蹄翻腾血雨伴随断肢残躯漫天飞舞起来,近身骑战从一开始便十分惨烈,战团当中,鲜血到处喷溅,又给这片旷野间添上一抹鲜艳的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