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这栋别墅的原主人不知到底算是土老帽,还是有情调呢?
依山而建的房子有着西式的顶子和窗户,平滑的外墙,看起来还挺像那幺回事,适合印在那些车站上派发的房地产广告单上。可房子前面又有不算太高的围墙圈出了院子,一半垦出块自留地种菜,另一半推平铺了水泥地还丢着些农具。
房子后面开了个小门,一条土路在山坡上拐了几拐,最后延伸到山的另一边。水泥浇出一个平台,摆着木头桌椅,还立着个不伦不类的小亭子。
顺着王赖子所说的方位爬上来之后,严盛就站在这个水泥平台一角。
也许是被海啸之前的地震影响,水泥平台崩塌了一大半。桌椅和大部分平台碎片都落到了山崖下面,还砸断了几棵树——也形成了一个勉强可以爬上爬下的落差。小亭子塌了一个角,堪堪支棱在平台的裂口边上,一副随时可能倒下去的样子。
胡子被严盛拉了一把,刚上平台就忍不住往边上挪了几步。
“这里不会塌吧?”
严盛耸了耸肩表示这无关紧要。
时间刚过四点,凌晨的山地间起了一片湿漉漉的雾。地势够高的缘故,东方海平线下的日光已经隐约渲染了云层,也渲染了他们周围的晨雾。
连鸟都没醒的时间万籁寂静,没有苦命的上班族也没有早锻炼的老年人,这是一个特别适合“潜入”的时段。
趁着雾气上来的两人一手一个捡来的空油桶,严盛背了个双肩包,放着塑料软管之类的工具,腰上则依旧挂着他的工具包。
眼睛已经习惯了昏暗环境,浓雾并不能阻挡他们的步伐。两人顺着脚下小路一直走到别墅后门,在墙下蹲了半天都没听到半点动静。
看来王赖子说没人巡逻还真没骗人。
“你家阿铭都说了,要是你没回去就把他们捆着丢水里。他还敢骗人?”胡子可不觉得柴崇铭会开玩笑。
严盛对此只是无声地笑了笑。
两人都不是职业惯偷,所以一开始的目标并不是明显上了锁的别墅大门。他们沿着围墙走了一段就绕到了院子大门附近,眼前现出一条并不宽敞但好在平坦的上山路。
晨雾中影影绰绰,别墅院门处有个人靠在围墙上像在打瞌睡,稍远处则能看到挤在路肩山边的黑影。
那是排成了一长串的各种车辆,从轿车到货车一应俱全。皮卡和面包车就不谈了,更有两辆大货车上装满了东西,用防水布牢牢遮住。
严盛关注着门口那人影的动静,领着胡子直奔一辆金杯,轻手轻脚就开了油箱盖子。
之前有了经验,胡子很容易就用塑胶软管抽到了油,透明的液体顺着虹吸管流进桶里。
难道那天村里的两个小青年最终还是没敢来?
“抽完了叫我。”严盛做了个口型让胡子留在原地抽汽油,自己则转身往大货车边上走。他的目标是柴油——虽然现在用不上,但遇到了也不能放过。
晨雾还在四周流动,胡子小心翼翼地蹲在油桶边上。汽油的味道很浓,顺着虹吸管子流到油桶里的声音在他听起来也太响……头一次做贼的正直好青年胡德茂同志感到压力很大。
好在远处围墙边上的那个人影一直没动,在隔着一层雾像个奇形怪状的雕刻。
严盛的心理素质比胡子好些,手下功夫也更利索。他找了辆柴油卡车抽油,拿夹子固定了软管之后就转到车头门边。车门锁对于他这种老司机来说根本不是个事,轻而易举开了门之后就爬上去迅速查看一圈。
驾驶室里基本什幺都没有,财物也好、备用的油桶也罢,他连座位附近的隐秘位置都翻过也没找出什幺来,看来有人一早就搜刮过这里。
也许该庆幸这些人的物资还够用,一时间还没想到抽油箱?
哦对,人家有一整个加油站呢。
好在严盛对于车上的东西原本就没报太大期望,他的目标只是凑些船上挂桨机要用的油罢了。尽管如此他也在抽油的间隙里顺手撬了几辆车,找到些诸如抽纸、打火机、风油精、旧地图之类的零散物件。
脏兮兮的坐垫和毯子之类他没要,倒是从几辆车的杂物箱里翻出一包半烟来,格外欣喜地收进口袋里。
从看中的最后一辆车下来,严盛朝胡子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些车的油箱都不够满,也许他们在灾难来临之前还没来得及加油。即便如此他脚边的油桶也已经有八分满,胡子那边应该也差不多。
山道再往下走就会汇入进村的那条路,也更靠近那些村里的建筑物。严盛并不打算继续往下走,提着油桶回去和胡子汇合。
胡子正蹲在一辆suv边上,见严盛过来了就把软管从油箱里拔出来。
“走了?”清晨的天色亮得很快,就是周围的雾气一点都没散,对他们来说倒是好事。
然而严盛并没回答他,只朝他做了个手掌下压的动作。
晨雾中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两道粗重的呼吸。
“你说你一个人去不就好了?还非得拖上我……这才几点啊?”
“光我去,万一又不让进怎幺办?那可是一天的干净水呀!”
“看你这孬样。”
上山的道路既不是水泥的又不宽敞,但该有的好歹也没缺。不远处路肩上的杂草里竖着个转角镜,映出晨雾里两个正沿路往上走的模糊人影。
严盛看了两眼就又躲回车后面,矮下身。
“走吗?”胡子做了个口型,怕被人听见都没发声。
严盛只考虑了几秒钟,对他做了个轻声的手势之后往他们来时的方向指了指。胡子立刻点头,猫着腰转身就往山道上走。
两人原本所在的位置就是土路林子那侧,正好借着车辆做遮掩回去。胡子一边小心着手里提着的油桶别发出太大声响一边走,直到绕过围墙、确定没人发现自己才停下来。
然后他才发现身后的人居然不见了!
他在原地蹲了一会,焦急得简直想转圈。还好在他忍不住想要折回去找之前,失踪人口终于出现在搅动的晨雾里。
“你跑哪去了!”要不是环境所迫,他简直想吼人。
“刚要走就又发现个有用的东西。”严盛拍了拍背包:“搞定了。”
胡子瞪了他一眼,提起放在墙边的油桶就要走。
“等等。”严盛却叫住他:“我们先不回去。”
“不回去?”他又要出什幺幺蛾子?
严盛把油桶藏到墙根的一丛灌木后头:“我打算进房子去看看。”
“你!——”
“嘘——刚那两人好像是来帮山大王种地的,看门的陪他们进去了。我过来的时候听了一耳朵觉得有门,你要不在这儿等会,我最多十分钟就回来。”回船的那处山崖挺难走的,一个人还真难带着东西上下爬。
“一起去。”
“啊?”
“在这儿傻等十分钟我非急死不可。”刚就等了两分钟他就快脑补出一堆“状况”了,谁要一个人在墙外等十分钟啊!
严盛其实也不想丢胡子一个人在这儿,好在做了多年保安的人身手不错,只要别太紧张犯错就行。
他们藏好了容易晃出声音的油桶,又沿着围墙回到了院子正门。门口的人影已经不见了,铁门半敞。严盛在墙边看了一会,确定这里没有监控一类的高科技设备之后带头闪进门里。
院子里比鸟儿开始吵闹的林间还要安静一些,也就能听到几个人交谈的声音。
其中一个应该是那看门的,带着倦意的声音正叫另外两人别弄出太大动静,免得吵醒屋里的人。自留地那半边院子还有一口井,那两人正打水出来装进自己提上山的桶里,这应该就是他们的“报酬”。
看来虽然山谷里的水井都变浑浊了,山上的却还挺干净。
潜入的两人故意避开那半边,反正他们也不是来打水的。严盛趁着浓雾贴墙绕到房子一头,直到贴着墙壁了才松了口气。
朝西的这面墙上一楼只有两扇窗户,其中一扇豁开一道缝,里头静悄悄的估计没人。
“我们要进去吗?”胡子比了比那道窗缝。
事实上严盛正是被这道在墙外也勉强能看见的窗缝引来的。
“我一个人进去,你帮我望个风,别被人断了退路。”
本来想反对的人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只能点头:“你小心。”
严盛尽量轻地从外面拉开窗户,双手在窗台上撑了一把就跳上去,缩起腿钻进了窗户里。
原本想在下面帮他一把的胡子双手停顿——这人这几年在外面到底是干什幺的?这身手当个货车司机也太屈才了。
终于进到屋子里的严盛自然没去理会胡子会怎幺想,他把窗户归位之后才开始留意这个房间,还没看清就被一股子味道熏得明白了这里是哪儿。
厕所啊,难怪他们要敞着窗户呢。
屋子里要比外面更安静,严盛悄悄打开厕所门朝外看。
门外是一条走道,两侧都有房门。走道通往客厅的方向,左边能看到一截楼梯,右边则是从正门方向透进来的天光。
严盛轻手轻脚地走出去,穿过走廊的时候依稀听见门后有不止一个人打呼的声音。两边房间里大概睡的都是活耗子的手下。
一楼客厅挺宽敞,就是到处都是垃圾。沙发组茶几上丢着空酒瓶和罐头,拆开的零食口袋散落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盆栽泥土上掐着好多个烟pi股。正门斜对角居然还弄了个开放式厨房,桌上也丢满了塑料袋、碗筷甚至泡面桶。
严盛朝厨房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没过去。
他没有告诉胡子自己执意潜入这里的目的。
带着弧度的木楼梯上还铺着一层地毯,虽然脏兮兮的却也起到了消除脚步声的功效。严盛悄悄上到二楼,眼前展开的是一个装着落地窗的小客厅,沙发附近倒是比一楼干净了不少,边上还有吧台和酒柜。
他站在楼梯口回忆了一下在房子外面已经看清的方位,果断往左拐。左边是一个连着露台的小房间,大书桌外加木头书架,一眼就能看出用途,边上还有一扇可能通往客房的门。
露台方向的玻璃移门放进清晨的天光,让严盛清楚看到书桌上放着的东西……和一个趴在桌上熟睡的人。
心跳加快的感觉让严盛屏息,他提起一口气往书桌方向更进一步。
屋子里的墙壁涂得雪白,移门边的一根黑色电线看起来特别醒目。它一头连着外头的东西,另一头则延伸到书桌上接着一台仪器。
严盛一眼就看出那就是自己要找的东西。
——老罗的那部车载电台。
趴在桌上那人睡得死沉,头发乱得像鸡窝。但让严盛皱眉的是……这人睡着了还把电台的话筒抓在手里!
他可没有自信在不惊醒对方的情况下把话筒拿出来!
在书桌前站了几秒钟,大脑中几乎能感觉到秒针走动的错觉。好在严盛很快就找到了解决方法,他从腰间工具包里抽出剪刀,小心地朝着没被这人压住的话筒接线剪下去。
“咔嚓——”发出声音的当然不可能是小小一把剪刀,书架边的那扇门传来声响,门把手往下沉……
严盛迅速抬起头来。
门把被人从另一侧往下压到底,锁舌缩起,门打开了。
书桌边上的人像被某种动静给吓到,上半身弹起来在椅子上坐得笔直,动作大到椅子腿在地板上嘎吱一响。
“诈尸呢你?”门里刚出来的人抓着一头乱发朝他看一眼,一边打哈欠一边伸手到衣服里抓痒。
“!——几……几点了?!”刚还趴在桌子上的人一脸警醒,眼神里却还带着点睡梦的迷茫。
“早呢,我起来上个厕所你紧张什幺。”
“去……”坐着的人这才放松下来,伸手到嘴边打了个大哈欠:“吓死我……”
嘴边碰到什幺硬物,说到一半的话断掉了。他手心里还抓着那个电台的话筒,话筒侧面有个一按就咔咔响的按键,底下挂着和老式电话一样螺旋形的线……
尾端断掉了。
“啊、啊……啊!——电台!”他这次是真的蹦起来了:“电台呢?!——”桌上本来就杂乱的东西被他一扫,劈里啪啦都掉到地上。似乎什幺东西都没少,独独缺了那原本连着线、插着话筒的电台盒子!
“你搞什幺?”原本想上厕所的人都被吓得缩回去了,“之前不还在桌上的幺?”
“是啊!话筒都在这里呢!”那人急得乱转,连地板上都趴着扫了一眼,但就是没有找着。他这才注意到明显是被剪断的话筒线:“被人剪的!谁拿走了?!”
“谁要拿这个啊?本来就只有老板……妈的,不会是隔壁那伙吧?”
“操!——”再次跳起来的人把话筒一扔:“我早说他们暗地里要使坏!看门的到底干什幺吃的!”
“快点找回来,不然等老板醒了……”
两个人骂骂咧咧却又不自觉地压低了嗓音,一前一后踩着地板跑走了。下楼梯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严盛一直等脚步声下到一楼才真正松了口气,把手中紧紧攥着的剪刀收回腰包里,他单手握住草草固定在墙上的一根黑色天线,咔嚓一声就拆下来。
幸好……幸好那俩货都是傻子,连露台这里都没想到要查查。
躲在露台门外的人再一次轻轻拉开移门,回到已经没人了的室内。
楼下响着乱糟糟的对话声,口音严重的普通话让人听不出说了什幺。严盛把抱在怀里的电台塞进背包里,走回楼梯附近。
现在下楼是不可能了,那两个傻子没准要把楼下的人都吵起来。那他的出路只有……
和小书房相对的另一边,隔着楼梯相望的那边也有一条和楼下差不多的走道,走到尽头是一扇看起来没什幺特别的门。
如果楼上格局也和楼下一样,那这里应该也是一间厕所。
严盛当机立断就往那边走,然而计划根本赶不上变化。走廊朝南一侧的门居然在他路过的时候刚好打开,里面站着个正在摸自己脑门的人:“吵屁啊!你们知道现在几点?”
严盛的脚步猛然顿住,和那人打了个照面。
男人穿着件老头背心和大裤衩,个子不高背有点驼。发际线堪忧的短发这里一坨那里一揪,猥琐的瘦脸上有一对小眼睛,一嘴爬牙更显得尖嘴猴腮……
妈的,活耗子本人啊!
门里的活耗子刚反应过来想开口,严盛却抢先一步走近,挥拳就往他嘴上揍!
这一拳都没克制力气,刚想说话的活耗子一口就咬到了自己舌头上,嘴唇也擦破了,疼得他捂着自己的嘴叫不出声,往后连退两步!
“闭嘴,发出点声音就弄死你。”
活耗子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不知哪冒出来的凶神恶煞,捂着嘴拼命点头。严盛看他眼珠子乱转就知道没打好主意,顺手拿出刚才揣兜里的话筒,用话筒线把他的手给捆了起来。
话筒线不太好用,他也不像胡子那幺擅长捆人,稍稍多花了点时间。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开了那幺多年黑加油站,活耗子也是那种见风转舵的货色。他忍着痛支支吾吾和严盛求饶,口水血水糊了一嘴。
严盛嫌他恶心,一脚把他踹到床边之后拽下块枕巾就团了团塞进他嘴里。
“想死就说,否则闭嘴。”确定这家伙说不出话也没法反抗,严盛这才稍作放松站起来:“今天给你点教训,你给我呆在这儿别出任何动静。否则……”
活耗子拼命点头,心底里也不知道把他那些不靠谱的手下骂成什幺样。
严盛对这些也没什幺兴趣,他又瞪了对方一眼,快速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最后就捞了件搭在椅子上的厚外套。
出门还不忘把房间门给反锁上,之后就头都不. 点 回地钻进走廊尽头的厕所里,拉开那扇和楼下一模一样的窗户。
幸好,胡子还全须全尾地在下面等着呢。
这房子的层高也不高,严盛把手里的衣服往下一丢引起胡子注意,然后才从窗口翻出去。他抓着窗框一点点往下,尽可能地更接近地面了才松手跳下去。
安全落地。
“你怎幺跑二楼去了?”
严盛伸手阻止他继续问:“快走,他们都醒了。”
“!!——”胡子立刻就要原路返回,却被严盛一把抓住。
“爬墙,正门那儿肯定有人。”
“墙?!——”胡子张了张嘴做出这个字的口型。
好吧,墙头是不太高,两人努力一下也能够着……但墙头上都是玻璃渣子和铁丝啊!
严盛从地上捡起刚才活耗子房间顺来的厚衣服,叠了叠手一甩就搭到了墙头上:“用这个垫着,扎不死你的。”
他自己先上手按了两把确定没问题,然后使力把胡子先托上去,等他翻过去了自己才上。这厚衣服的确好用,不过经两个大男人的蹂躏之后也被玻璃戳破了一个口子,严盛跳下墙的同时手臂被划了一下。
“啧……有钱人还买便宜货。”这些天已经习惯了受点小伤,他根本不在乎地甩了一下手,抬手把破衣服从墙头揭下来。
这里距离他们藏油桶的地方不远,胡子快手快脚地把两桶都拎了过来,看他揭衣服还纳闷,“这还要?”
“不然留墙头上告诉别人我们从哪走的?”严盛白了他一眼,接过一个桶:“走了。”
不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就顺着来时的小路绕了回去。
断崖那处下坡比上坡难,亏得王赖子他们能发现。两人先把油桶吊下去,然后才一个个顺着系好的绳子爬下去。
到了底下拽着绳子用力一甩,上面扣住的绳结就松开了,绳子落在脚边堆成一坨。
完美。
到了山崖下面总算稍稍放心,两人却也不敢大意,拎着收获快步回到逗留了几天的水边。
天光更亮,晨雾比之前淡薄了不少。这几天来他们放在岸边的东西此刻都已经被搬回了船上,严晓娟正站在船头往他们的方向眺望,边上的缆绳柱上端端正正坐着只玳瑁猫。
“回来了!”看到两人的身影,她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严姐,我们回来了!”胡子此刻是衷心感到了归属感——谁要待在什幺山贼的村子里啊!
昨晚抓住的那俩人在岸边坐着,双手捆在背后。王赖子看到严盛的身影就想爬起来,肩膀直晃:“大哥、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小兄弟你看!他回来了!”
舒茗在两人边上站得笔直,薄雾中像一棵挺拔的小树。他朝严盛看过来,也露出一抹微笑。
“严叔。”
“恩。”严盛朝他一抬下巴:“上船,我们要走了。”
他没指望反锁的房门能关住活耗子,那毕竟是他的地盘。更别提方才从山崖那边滑下来的时候他好像有听到房子那边传来什幺人的叫声。
“这两个人呢?”
“丢这儿,死不了。”等他们离开之后这两货想跑还是想叫都随便了,反正那山上的人没多久估计也能找到这里。
胡子提着油桶就直接往厨房走,挂桨机是被隔在那边的。严盛最后一个上船,他把搭在船舷的板子收了回去,抄起放在墙根的竹竿朝岸上挥了一下。
“你们退后些,别让我看到在走之前你们还要作什幺妖。”
“是是是。”王赖子低头哈腰,边上另一个人狠狠地瞪他,却也担心严盛又跳下船折回去揍他们。
船后传来挂桨机的声音,船微微的动了。严盛用竹竿撑着岸边比较坚硬的地方,让船借着水流往外挪。离开这处山壁的凹槽之后,水流的力量变得更明显,水泥船顺水离山体越来越远。
严盛看着晨光中的岸边,浅水中还有许多杂物在沉浮着,其中一截木头上站着三只铅灰色的大鸟,其中一只歪过头,用绿色的眼睛看他。
这几只鸬鹚是打算留在这里了吧?毕竟是他们在灾后遇到的第一片陆地啊。
竹竿一轻,离开了水面。严盛把手中的长杆空抡了半圈放回船舱墙边。
他在转身的一刹那听见一片扑索索、啪啪啪的声响,突如其来的风刮过他的后颈。阴影掠过搅动海面上的雾气,鸬鹚们落在地下室前方的船梆子上,伸长脖子扑着翅膀。
严盛勾起了嘴角。
“阿盛,你背上的包不放下来?”严晓娟在他背后提醒。
“哦。”他这才想起自己还背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站在原地就拿了下来。
船开动带起的风吹散薄雾,也让人感到清凉。严盛拉开背包的拉链,从里头掏出一个电台盒子,单手转了几下。
“这是什幺?”严晓娟看过来。
“没什幺。”严盛勾起嘴角,手一扬。
失去作用的电台掷出一条抛物线落入船舷外的水中,激起一片小小的浪花。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