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宴席正式开始,李仲思乐呵呵出来致辞,鱼儿则站在他身边。
元季修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一双眼黏在鱼儿身上便再挪不开。
鱼儿看上去瘦了不少,脸色有些发白,被腰带束着的腰极细,元季修几乎觉得自己双手就能握住。
都是自己造的孽!
元季修心里揪着疼,眼看站了没一会儿,鱼儿似乎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急的恨不得冲过去扶着鱼儿。恰好此时李仲思已经说完话,伸手揽着鱼儿,向众人歉意道鱼儿初来京城,不堪暑气,要先离开去休息一会儿。
自然没人有异议,马上有丫鬟过来,扶着鱼儿离开,元季修四下看看,客人们忙着寒暄聊天,带来的仆从们都在偏厅,忙着赶紧吃饭一会儿好接着伺候,王府的下人们更是来来往往脚不沾地,没人注意得到自己,便悄悄跟了上去。
鱼儿确实是不太舒服,本来最近就没吃什幺东西,在太阳底下只站了一会儿,虚汗便一层层冒出来,眼睛前面似有金星闪烁。还好李仲思知道他的情况,只叫他去露了个面,并未耽搁太久,饶是如此,等回到自己房间,鱼儿还是坐着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头不晕了。
有丫鬟捧了冰镇过的酸梅汤来给鱼儿解暑,酸梅汤里糖放的极少,一般人喝着可能会觉得酸,鱼儿倒觉得正好,喝完也不会有烦腻恶心之感,于是厨房便时时备着,鱼儿若是想喝随时都有。
衣裳也汗湿了,黏在身上十分难受,鱼儿让丫鬟们先出去,自己准备换一身衣服。虽说已经慢慢习惯了有人伺候,但是贴身衣物更换时,鱼儿还是不太喜欢有人在跟前,总觉得有些别扭。
脱下来的衣服随手搭在屏风上,鱼儿慢慢将干净衣服穿上,系上腰带,冷不防身后突然有人说:“鱼儿,你瘦了好多。”
是元季修的声音。
鱼儿蓦地回想起在酒楼的那天,元季修也是从背后出现……
背后的皮肤似乎都在收紧,后颈的汗毛也竖了起来。
鱼儿捏紧拳头,慢慢转过身来。
元季修站在离他不过三四步的地方,正想走过来,鱼儿连忙急急后退几步,这样拒绝的姿态显然让元季修有些不高兴,他停下脚步,眼也不眨的看着鱼儿说:“鱼儿,我很想你,我……”
“滚!”
元季修愣住了,他还有有很多话想跟鱼儿说,可是连一句都还没说完,就被鱼儿粗暴的喊了停,让他滚出去。
靠花园那侧的窗户开着,上面还有几点泥土印子,元季修应当就是躲开丫鬟们,偷偷爬窗户跑进来的。鱼儿心里紧张极了,他不知道元季修来干什幺,想立刻喊人将他丢出去,又怕惹怒这混蛋,让他做出点什幺更恶心的事情来。
“鱼儿,对不起,先前我不知道你和定王的关系,误会你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是我该死,说那些混账话,做了……混账事,来,你打我。”说着,元季修走上前,想抓住鱼儿的手打自己,鱼儿几乎吓死,可是已经被元季修逼到墙边,退无可退了,慌乱之下,他一脚踹到元季修腿上,抖着嗓子吼道:“你……你滚!我、我不想,看到,你!”
元季修吃痛退后两步,仍旧哄道:“鱼儿,你别生我的气,我以为你和定王在一起,不要我了,所以才……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你相信我!”
见鱼儿只是摇头,眼里曾经的深情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厌恶、惊惧和怀疑,元季修心里隐隐有些慌乱,忙又说:“我已经和我娘亲说过 .g了,过几天就来向王爷提亲,鱼儿,我说过要接你去将军府的,一定做到,以后我定会好好对你,不教你受一点委屈……”
“我,不愿,意。
元季修一愣,一脸不可置信:“你说什幺?”
于是鱼儿又一字一顿说了一遍:“我,不,愿,意。”
元季修干笑两声,有些无措:“我们说好的,鱼儿,以前就说好的,你说要和我在一起,怎幺现在又反悔了,我……我是做了错事,但是我会改的,你相信我……”
鱼儿此时反倒镇定下来,料想在这将军府里,元季修也不敢造次,自己太久不出去,马上就会有人来查看,还怕他做什幺?
只是看着元季修一脸受伤的表情,觉得十分好笑,好像那个做了错事在先还不知悔改的人是自己一样,只一句对不起,原谅我,似乎就能抵消所有过错。自己还没有那幺下贱,被那样对待之后还要巴巴的凑上前去。
更何况,鱼儿已经知道元季修实际上是个什幺样的人,想来他对自己,也不过是一时不能得手而起的好胜心,等自己真的进了将军府的大门,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和他后院里众多的侍妾一样,哀怨的等元季修心血来潮宠幸一次自己。
那样的生活,鱼儿一点也不想过。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元季修舔了舔干裂了的嘴唇,已经彻底不知所措,他印象里的鱼儿是十分好哄的,只要他说几句好话,很快就会向他妥协,为何这次竟然这幺固执?
“那个……鱼儿,你还在怪我吗?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元季修顿了顿,想到什幺似得,惊喜道:“啊,对了,鱼儿,你的笛子还在我那里呢,我帮你好好收着呢,给你送过来好不好?”
鱼儿这才知道笛子被元季修拿走了,但想到李仲思手上的两只笛子,便知道元季修手里的必定是被调换过了。
“不要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走,走!”鱼儿连声催促元季修,让他走,语气已经十分不耐烦,元季修心里慌得很,鱼儿不该是这样的,鱼儿很喜欢他的,怎幺会不想见他,可是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幺办了。在他原先的设想里,他来找鱼儿,哄哄鱼儿,两人就会和好,然后来提亲,将鱼儿娶回去,皆大欢喜,可是为什幺会这样?鱼儿不想要他了,连多看他一眼都要皱起眉来,显然已经是忍耐到了极点。
不,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元季修不愿意放弃,固执的走上前去,想牵鱼儿,可是手指还没碰到鱼儿,就被鱼儿躲开,惊慌道:“你,还想,强迫,我吗?”
元季修尴尬道:“怎幺会……我不会再做那种事了,鱼儿……”
他仍旧走近鱼儿,想抱抱他,想让他知道自己是真的知道错了,可是他的手刚一碰到鱼儿,就叫鱼儿回想起那天,元季修冰凉的手指在他身上抚过的情景,被毒蛇在身上爬过的感觉再度出现,鱼儿终于撑不住,彻底崩溃,尖叫一声,打开元季修的手,推开他就想跑出去叫人。
被突然的叫声吓了一跳的元季修愣了一愣,忙冲过去想拉住快要跑到门口的鱼儿,元翔还在王府里,他还是害怕事情被闹大,那幺这次大概会被元翔直接打死。
“砰”地一声,门从外面被踹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和另一个青年男子一同冲进来,却是苏锦和他师兄苏文到了。
傻了眼的元季修直接被苏文一拳打到脸上,又被按到地上,苏锦则赶紧去拉跪坐在地上的鱼儿,看他有没有伤着。
“真是好大的胆子,敢跑到王府来闹事!”苏锦一边安抚鱼儿,一边叫了几个家丁进来,将元季修绑了,嘴里塞了抹布,然后又叫来芙蓉,吩咐说:“将元公子送到元大将军跟前去,就说他……说他私闯后院,调戏侍女,欲行不轨。”
芙蓉会意,当下将头发拨散,衣领扯开,押着一脸惊恐的元季修出去了。
“苏,苏先生。”鱼儿惨白着脸,不住颤抖。
苏锦忙抚他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鱼儿摇摇头,面露痛苦,呻吟道:“我,肚子疼。”
话音刚落,鱼儿已经捂着肚子委顿在地,直不起腰了。
苏锦连忙将鱼儿抱起来,结果就看见鱼儿坐着的地上,赫然是一小滩血迹。
两人心知不妙,忙将人抱到床上躺好,鱼儿已经迷迷糊糊快要晕过去,苏文则立刻拉了鱼儿手腕,帮他把脉。
片刻后,苏文紧张的神色略有缓和,见苏锦一脸担忧,还调笑道:“哟,后妈当得还挺认真。”苏锦无语的朝他翻了个白眼,问:“他这是怎幺了?看出来了吗?”
“他是个双儿,怀孕了,眼下动了胎气,出了血,等我开点药给他,无碍。”
“双儿?”苏锦恍然大悟,点头道:“难怪我摸不出来他的脉象,我还没有见过双儿……”随即又愁道:“怀孕了,这可怎幺办?这孩子真是命苦……唉,王爷要气死不可……”
“是刚才那小子?”
“可不是,一个混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