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之中,一场不动刑的审问正准备收尾。
黑暗的地牢之中点着一个大蜡烛,烛身上用金子写着不寒而栗的诏狱字样。
烛光之下,一方是笑嘻嘻的陆纹兆和一个做笔录的亲信。
另外一方则是安然无恙,却浑身都不自在的前锦衣卫指挥使田以耕。
田以耕虽然是武官出身,却并没有当过锦衣卫,也自然对诏狱不是很熟悉。他的任期内只有简单巡视过几次诏狱,其余时间都用在了官场钻营上。
诏狱的黑暗之中,不断传来犯人的惨叫声,还有行刑机器转轴发出的咔咔转动声。
每次传来这种声音,田以耕都是浑身发麻,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过实际上田以耕的牢房干净整洁,甚至严党还从外面送来了许多豪华的铺陈,让整件牢房比少女闺房还舒适安眠。
不过,田以耕的心理素质太差,依然是脸色苍白浑身虚汗。
“指挥使大人,不用担心,这一次不会有什么事的。”
陆纹兆微妙地看着自己的老上司,他知道田以耕的官职一定保不住,甚至命也不一定能保住。自己来录这份口供,确保的是不让火烧到严党其他人身上。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田以耕也知道自己如果乱招供,全家老小都一定会被严党报复。所以他非常配合陆纹兆,而且在心中还抱有侥幸,觉得这一次说不定能保住性命。
陆纹兆笑了笑,没有多说话。
“老陆!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过去在衙门里面,我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你!”
田以耕见他不回话,着急得满头大汗。
其实过去他对陆纹兆也算不上照顾,甚至还动过让自己的人选替代陆纹兆的心思。只是现在病急乱投医,没有近乎也要硬套近乎。
陆纹兆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条干旱的鱼,徒劳地在空气中张嘴。
“田指挥,不用担心。现在整个朝廷上下,全都是我们自己人。就算是皇上动怒,也最后会用转机的。”
他这句话,立刻就让田以耕燃起了希望。
”真的?真的吗!?义父在哪?他最近可曾提到过我!?“
田以耕激动地站起来,恨不得直接扑过来问。他依然幻想干爹严容海不会抛弃自己,殊不知严容海早就把他给忘了。
陆纹兆也懒得继续敷衍,看了笔吏一眼,示意他接下来准备让田以耕画压。
“田指挥使!你恐怕命不久矣!”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忽然从牢房外传来。
沉重的铁制牢门被钥匙打开,随后十几名锦衣卫同时涌入!
为首的人,乃是锦衣卫中的宗师赵成兴,持着铁棍立刻看在了陆纹兆面前!
而外面陆纹兆带来的手下,早就已经被全部拿下了。
林无度和代指挥使南宫,这时候才走进拥挤的牢房之中。
陆纹兆的表情,错愕、疑惑、震惊,他想不到林无度现在突然动手的意思。是谁给了林无度胆子,难道他要突然和严党翻脸?
南宫脸色一沉,示意让人把陆纹兆带走。
“陆镇抚,我刚刚查明你与田以耕家人事前有往来。不好意思,恐怕要请你到隔壁去走一趟了。”
陆纹兆一脸难以置信,他也知道这就是莫须有的陷害。自己堂堂镇抚使,竟然要被代指挥使投入诏狱之中,而且还是在审讯的过程中被抓走,根本不给一点面子。但熟悉锦衣卫制度的他,也知道南宫只要说自己和田以耕有关,就是可以这样做的。因为田以耕的案子是御案,锦衣卫自有调查连坐的权力。至于证据,锦衣卫全都是炮制罗织证据的好手。
只是在过去,从来没有锦衣卫抓自己的镇抚使这种大事。
“南宫老弟,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你有权力关我,不过关了我之后,我怕你的局面不好收拾。到时候你如何跟严党交代,又如何指挥得了我北司的人!“
陆纹兆虽然激动,却没有人理会他。赵成兴铁棍震地,冷冷上前说道。
”陆镇抚,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旁边的锦衣卫早就准备好了抑制气血的药,还有灌药器和手链脚链。然而在这个时候,林无度却摆了摆手。
”不必用这些东西了,陆大人是自己人,怎么会不明白情况?这件事也只是怀疑罢了,陆大人只是在狱中委屈一段时间。我们好好调查,就能给天子一个交代,到时候陆大人就没事了。“
”没事“这两个字,林无度虽然没有强调,但听起来却是格外地重。
陆纹兆不再多言,他知道如果自己在诏狱里弄出事情来,没罪也变成有罪了。于是他主动被带走,送到旁边一间牢房等待调查。
这一切来的太迅速,把田以耕吓破了胆。
他甚至怀疑严党在外界已经失势,才会让陆纹兆被抓起来!
”林侯爷,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
田以耕见到陆纹兆被抓走,竟然慌不择路,向林无度求助了起来。
“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如果你肯救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有一个年方十八的女儿,如果你肯娶了她,我所有家产立刻就归到侯爷名下!”
他这幅表现,让南宫忍不住笑了起来。
“田指挥,你可别欺负林侯爷年轻。我们都知道你最小的女儿都快三十了,嫁人都不知道多少年了。”
周围其他的锦衣卫却没有一人动容,所有人都冷冷看着田以耕。
陆纹兆说如果他被抓了,林无度将根本指挥不动锦衣卫,这句话也有些许夸张。林无度如今在锦衣卫已经有了不少人望。以赵成兴为首的锦衣卫实干派,都愿意受他差遣。包括林无度继承了戴千户的位置后,戴千户也有不少手下愿意给他卖命。
虽然这些人跟锦衣卫的总体比起来,只是相对很少的一部分人。
不过林无度宁愿差遣一小部分人,也不愿意指挥一大帮心怀鬼胎的锦衣卫。
而这些愿意追随林无度的人,对田以耕这个混迹在锦衣卫中的严党最大蛀虫,但都是恨不得能除之而后快。
“田指挥不要担心。”林无度请他坐了回去,“只要你好好交代严党的罪行,我以人格担保,你必然没事。”
田以耕大为振奋。
“好!太好了!我最会交代了,林侯爷想知道谁的罪行,我一定知无不言!”
听到他的话,周围的锦衣卫稀稀疏疏笑了起来。
林无度走到田以耕身后,手如铁爪一般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要你交代严家父子。”
田以耕的呼吸,差点就直接吓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