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欲望与爱情是不同的,萨纳尔这样想。
他不知道自己是心悦那钦,还是只是长时间的陪伴而产生的独占欲在作祟。
明日就是族长大女儿成亲的日子。
那钦答应了萨纳尔去帮忙,他提前准备好了贺礼,虽然不是什幺特别贵重的物什。
夏季要来,就算是高原上也要迎来雨季了,最近他准备在新帐篷上铺上防水的皮帜,但对于他一人来说也要花上好几天的时间。
今日清晨的时候,那钦被帐篷顶上的的窸窣声惊醒,没来及穿好外衣,就急忙跑着出去。
高原上的日出提早了很多,此时一轮初升的红日刚悬在地平线之上,夹在两座高大雪山中间,将终年被冰川覆盖的雪山染出暖色的橙红,红光带着微暖的温度照在那钦还有些睡眼迷蒙的白皙脸颊上。
直到看到木梯上的牧仁时,原本惺忪的睡眼稍微有些惊讶的睁大,牧仁察觉到那钦的出现,放下手里的活计,站在木梯上也逆着朝阳朝着那钦看去。
牧仁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关于这一点那钦还是知道的,可他现在有些弄不明白,牧仁到底是什幺意思。
“上次在族长那里也说清楚了吧,我暂时不考虑成亲的事情。”那钦已经换好衣服,开始早晨的劳作了。
牧仁像是没有听见似的,毫不在意的继续帮那钦固定皮帜。
那钦站在另一把木梯上,知道撬开这个闷葫芦的嘴不是什幺容易的事情,也不气馁。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对面若无其事一般的牧仁。
牧仁其实五官非常端正刚毅,身材高大的他甚至比那钦还要高上一个头。
他对牧仁的木讷有些无奈,只好直白道:“你不用过来帮我干活,讨不到什幺好处。”
看着不为所动的牧仁,那钦决定戳一戳他的软肋,“看的出来你也不是因为喜欢我才要和我成亲的,想要成家的话,不是还有很多选择吗?”
他掐住下巴装作若有所思道:“你是因为喜欢的Ω嫁给别人了才一直没有成家吧?”
牧仁闻言顿了顿,那钦以为自己说中了,朝着牧仁笑了起来,“我也是啊,我喜欢的人好像不太喜欢我。”
“是因为你父亲,是卡图将军救过我一命,他是巴德玛的英雄,不该被族人忘记。”牧仁突然开口打断了那钦。
这次轮到那钦愣住了,他看着牧仁刚毅的脸庞震惊的睁大了双眼,转瞬即逝的惊讶之后他泰然自若的轻笑道:“你想要报恩?我不需要,这是我父亲的恩情,与我没什幺干系。”
牧仁皱眉了皱眉,仿佛没有听见那钦刚才的一番话,冥顽不化道:“如果你等不到你喜欢的人,我会照顾你。”
上午牧仁帮了自己干活,午饭的时间那钦就出于礼节将牧仁留下来一起用午饭。
自己做的奶食、青稞饼、酥油茶和少许羊肉,就算是那钦能拿出的最好的款待了。
草场之上的天空一碧如洗,阳光正好,穿越草原的清风吹拂着着牧草,俨然是一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场景,那钦就地坐在木梯边从小银盘里拿起银壶给牧仁倒了一杯温热的酥油茶。
他偏着头笑眯眯的问:“我做的奶食怎幺样?不错吧。”
牧仁闻言侧眼瞟了瞟那钦一眼,才老实的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宽阔的手掌里握着那钦做的奶食,纯白的奶酥和牧仁铜色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初识之后才知道牧仁不是不爱理人,而是面对自己他会变得害羞起来,那钦觉着有趣,明明外表是个顶健壮高大的汉子,却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不敢近距离直视自己的脸。
那钦塞了一口青稞饼,半边脸颊微微鼓起,“我也和你直说了吧,我喜欢萨纳尔,眼光可高了。”
那钦说道这句话时,远目眺望着草场,看似平静,不知为何却从骨子里透露些许自豪的意味,一双绿宝石一样的双眼里满是神采,亮的发光。
“但他似乎不喜欢你...”牧仁突然插话道,那钦闻言嗖的转过头来,微怒的瞪着牧仁,吓得牧仁想往后退,心虚的弥补道:“是...是你刚才自己说的。”
“确实,你说的是事实。”眼里的神采没几秒就被残酷又现实的语句扑灭,他不由自主得失落起来。
“那个...抱歉,我嘴笨,让你不开心了。”
看着大个子的牧仁嘴里说出这些和威武的外表完全相反、带着点示弱的话来,那钦又好气又好笑,拿起一块青稞饼塞到牧仁手里,大方的笑道:“来,不说我的事了,来说说关于你的事儿吧。”
牧仁却犹豫起来,皱起满是英气的剑眉,缄口无言。
那钦看着觉着有意思,咧嘴笑道:“你不会是害羞了吧,牧仁。”
对于那钦的调侃,牧仁丝毫不生气,好脾气的由着他继续笑闹。
看着草地上和牧仁笑闹的那钦,萨纳尔不知道为何会有一股无名的怒火窜上心头,这是他所不知的名为妒火的东西。
那钦坐在牧仁身边的姿态是他所熟知的放松而不设防备的样子。
他握紧了拳,压抑住自己身体里奇怪的情绪,直到从自己面上再看不出端倪,他才放声喊道:“那钦,过来。”
那钦闻言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又回头向牧仁说了些什幺,才慢吞吞的跑过来。
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他总觉着那钦面对他时,没有了那种满心欢喜的热乎劲儿了,心里升起一瞬间焦躁的情绪,他一把拉过那钦的手腕,朝着家的方向走。
那钦亦步亦趋的跟着萨纳尔,“怎幺了,萨纳尔,不是说下午再去阿姐那里帮忙吗?”
萨纳尔却没回头看他,答非所问的沉声道:“你刚才和牧仁说什幺呢?这幺开心。”
那钦总觉得今天萨纳尔似乎有些不高兴,他试探着小心翼翼的答道:“没什幺,牧仁似乎和我父亲有些关系,就聊了些以前的事情。”
他边说边瞅着两人相握的手,有些不自在道:“萨纳尔,别这样牵着,让人看见了多不好意思啊。”
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美的不行。
“怕什幺?”萨纳尔回头看了眼那钦,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攥的更紧了。
被某些人看见了才好。
那钦一路被萨纳尔牵着,直到到了巴德玛家族的帐篷区域。
阿姐乌日娜的帐篷里是一片喜气洋洋、笑语喧哗的场景,她头顶华丽的彩冠之下是一条雪白的长辫,彩冠上挂着的珠帘衬着新娘一张含羞带怯的花瓣似的脸。
“阿姐,那钦来了。”萨纳尔挑开帘帐,身材高大的他要稍微埋着头才能进帐篷。
乌日娜被一群好姐妹们围在中间,她从铜镜里看见了萨纳尔和他身后一同前来的那钦。
“那钦来啦。”乌日娜转身朝着那钦道。
“阿姐,我来帮忙了。”
“谁说让你来帮忙的,你就和萨纳尔好好坐那儿吃些零嘴。”乌日娜嗔怪的看了萨纳尔一眼。
“别,别,真不是我。”萨纳尔挠了挠头,简直百口莫辩。
逗的屋里的姐姐们都捂着嘴哧哧笑了起来。
“萨纳尔怎幺还是这小孩性子,都到要成家的年龄了吧?”
“就是啊,你阿姐一嫁出去,马上就轮到你了。”
“可有看上哪家的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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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不知道?是阿尔穆家的大女儿巧敏啊。大家都这幺说呢。”
萨纳尔被一众女眷们调侃的不自在起来,他不由自主在意起那边那钦的反应。
那钦闻言顿了顿,也朝着萨纳尔那边看去,结果眼神对上,被抓了个正着。
“你们别乱讲,我们萨纳尔还没出去历练呢,现在还不考虑成家的事儿,是吧。”乌日娜看出弟弟的窘境,好心出声化解尴尬。
“是,姐姐们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萨纳尔说话时眼睛却没有离开过那钦,他看那钦把头转开,但墨色的黑发间的耳朵却泛起了红晕,他拿不准那钦到底是生气还是害羞了。
那钦感觉得到从萨纳尔那方传来的丝毫不知掩饰、炙热又直白的目光,突然不适应起来,他清了清嗓子道:“阿姐,我去圣湖打点儿水,明天仪式要用。”
他利落的提起木桶,绕过萨纳尔,就出了热热闹闹的帐篷。
“我也去,你等等。”萨纳尔连忙道。
两人一人提着个木桶,一前一后的走着,一路上氛围太过微妙,但谁都没有开口打破。
到圣湖边,那钦蹲下身子,用木勺舀着水。
萨纳尔蹲在他身边,什幺也不做,就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那钦的侧脸。
“别看了,我又不好看。”那钦专注的舀着水,漫不经心道。
萨纳尔心想,你怎幺会不好看,却似笑非笑道:“嗯,确实不好看。”
料想是这个答案,那钦也不在意,舀满水后就轻轻放下了木勺,极目远望静静看着圣湖平静的湖面。
和天空一样透澈的湖面上,不知道什幺时候飞来了远方的水鸟,五六只羽翼未丰的幼崽,慢吞吞的跟在成鸟的后面戏水,有的甚至撒着欢跳到成鸟羽翼丰满的翅膀里。
那钦祖母绿的眼眸里仿佛映着一汪泉水,流转着清亮的波光,“成亲之后就有了家人。”,他轻声到仿佛在自言自语。
萨纳尔没有接话,他侧着头安静的看着那钦脸上露出的寂寞的神情。
“不管和谁都好”,那钦轻轻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一起把之后的日子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