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罗斯骑兵抵达最大定居点,骑兵在大首领的宅邸处驻足。
“奇怪,村庄空荡荡,人都去打仗了?”菲斯克左看右看,风吹拂街巷,卷过一些茅草而吹不倒摆放墙边的木农具。
他隐约听到羊的咩咩声,就是见不到活人。
“应该都藏起来了,怕我们出现杀死他们。”格查尔补充道。
的确,定居点的留守者都藏了起来,只有少数人警惕地偷瞄。他们甚至没有走远,一些人头顶简陋草帽躲猫猫,如此装扮与房屋几乎融为一体。
首领宅邸的木寨前空场有三根立柱非常扎眼,它上面的东西极为骇人。
“老大你快看那里。”有战士持马鞭直指。
众战士皆抬起头,菲斯克仰望之,只见杵在是那个面的三颗头颅已经发黑。已经不用再怀疑,战死的那三名老兵的最终下落就是这里,虽然已经知道死者的归宿,如今看到仍是引人愤怒。
这一幕菲斯克自是又气又恼,部下一样愤愤不平。
菲斯克还是忍住了,他绷起一张便秘的脸狠狠瞪了一眼尴尬的普罗茨瓦夫:“果然,你们真的做了此事。”
后者不嘴硬不辩解,仅以难堪的笑容掩饰内心的惶恐。
“算了,我不想乱泄愤。”他下令部下持斧砍掉木杆,以布包裹发黑发臭的头颅,计划着对三名战死的兄弟施以火葬,至少最后剩下一点骨灰带回都城的公墓安葬。
直到看到罗斯人收殓了死者遗骸又没有报复的打算,一直闭嘴的普罗茨瓦夫终于开口:“对不起,这是我们的过错。”
他就怕这个引起罗斯骑兵暴怒发飙,权衡一番又补充:“我们愿意拿出实物赔罪。只求你们……不要杀人。”
至少在明面上菲斯克依旧愤愤不平,“那就拿出大量的粮食赔罪!我听到的羊叫,你们再拿出一些羊来犒劳我们。我军还要在这里休整!这就是你的村庄、你的居所?现在就是我的营地。”
普罗茨瓦夫没又办法,罗斯骑兵已经完全控制波洛茨克定居点,独立的村庄联盟已经名存实亡,大家只能祈祷一个罗斯人治下的和平是真的和平。他被彻底释放,可以自由活动筋骨。
这位失去独立决断权的大首领在投降后得到第一个新任务,就是说服最大定居点的人们都走出来。他尽力的游说民众现身,奈何效果等同于没有。
下马的菲斯克想了想,干脆下令士兵来点狠招数。
罗斯常备骑兵和奥斯塔拉骑兵直接下场亲自在村子里找人,这份行动完全禁止佩切涅格人参与。菲斯克很担心草原人加入进来一定会化作抢劫,罢了又闹出杀人事端。至少罗斯-奥斯塔拉骑兵更听指挥,也不会因为一点钱财就拼死去抢。
面对着锋利的剑,藏在屋舍里的人纷纷被赶出。固然也爆发了一定的暴力冲突,一群老弱病残在面对披甲的战士任何的抵抗都毫无意义。
藏匿者被陆续带出来,他们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和大量的孩童,即便有发现的妇女,其面部如龟裂大地般的皱纹也证明其年龄已经很大了。
整个波洛茨克村庄联盟的社群人口只有一万余人,一场战争真正意义上榨干了他们的战斗力,甚至也断送了其后劲。现在其实是阿猫阿狗都能趁其后方空虚杀入并劫掠,但最近的拉脱维亚各部族的商人并没有这么干。拉脱维亚人根本没有这种想法,或者说他们忙于思考的与波洛茨克人毫无关系,而是罗斯军队的威胁。
藏匿者陆陆续续被扭送到村中空场,在这里各个巷道进出口都被骑兵把控,阳光照在战士的头盔上烁烁放光,他们的武器也闪耀着危险的金属光泽。马儿不断上下点头时而嘶鸣,战士保持着威武却都平静地看着被聚集的人群。
到处是老者和孩童,竟然连半大小子都没有。
“你的村庄是最大的一个,你真的征发的所有的人?包括女人?”菲斯克眉头紧锁询问着普罗茨瓦夫。
后者一样非常无奈:“如你所见。我们战败了,就剩下这些人。他们……甚至没资格做奴隶。你们根本不需要。”
“还在担心我抓奴隶?你就放心吧。”菲斯克露出了笑容,但在后者看来这与豺狼的笑容无意。
普罗茨瓦夫不可能对秃头的菲斯克完全放心,菲斯克一样很清楚。罗斯军队本质上就是入侵者,就算再怎么自我辩解,想让波洛茨克人放弃因战争引发的仇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那有如何?只要把贵族拉拢了,罗斯再始终保持着军事威压,剩下的普通农民还能如何?
“你告诉你的人不要害怕,让他们继续过平凡的日子,罗斯是讲道理的征服者。你再告诉他们,不要做任何羞辱的动作,不要试图刺杀任何一个战士,否则都将遭遇报复。”
在胜利者的铁蹄下活着的人只能苟且,普罗茨瓦夫为了族人的命只能如此。
他张开双臂高调宣传,得到了果然是民众的唾骂和哭泣。他闭上眼以让泪水憋在眼皮里,奈何哭腔无法抑制。
一个老男人痛哭着恳请民众接受罗斯的占领,只为波洛茨克还能有未来。
这场面弄得好似罗斯军队都是刽子手,眼前的民众是临死前最后一哭似的。民众的痛哭是觉得自己出征的族人全军覆没,剩下一些老弱病残什么也做不成,波洛茨克等同于毁灭。倘若那些没有参与战斗的波洛茨克战士不会来,这个社群的确就算灭亡了,仅剩下地名继续存续,按照正常的发展大量罗斯王国民众迁移这里完成腾笼换鸟。
但是,波洛茨克人或曰波洛塔人一样是外来者。
波洛塔河与西德维纳河交汇处形成舒缓且土地较为肥沃的“丁字河道区”,这片地域天然适合种粮食,遂在更古老的时代形成了bsantser文化,此乃波罗的民族的早期定居点,而今波罗的诸部族已经迁徙到以里加海湾为中心的沿海地区。
恰恰是斯拉夫民族的东方大迁徙,走着多条道路迁徙的斯拉夫各部落挤走了波罗的人。波洛茨克人的人口一直不多,但附近族群的人口一样也少。对于形形色色的部族,菲斯克手头的六百余骑兵已经是最强实力的庞然大物。
为了体现征服者的仁慈,或曰为了日后更顺利的得到“战争赔偿”,菲斯克在检查一番留守民众后就下令军队在村外荒地扎营。他要求军队在夜里也要做好防御,谨防不理智的老家伙豁出去拎着木锤木叉子拼命。
那些民众将信将疑地各回各家,而在傍晚,一些族人奇迹般地回来了。
第一夜晚,菲斯克、格查尔、斯瓦尔加德,以及所有骑兵都在村外扎营。如此作为的确像是罗斯征服者对于村庄没有任额外图谋,实则不然。
菲斯克注意到了普罗茨瓦夫首领家的堡垒式宅邸,如果自己真的占领此堡垒,鬼知道夜里熟睡是否遭遇暗算。将心比心,倘若自己遭遇奇耻大辱,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就是豁出命去拼杀哪怕是死。菲斯克如此想,很担心普罗茨瓦夫和兰巴特联手来一出半夜惊魂。
事实的确是对他们的不信任,却也给足了两人足够的时间想象如何进行正式和谈。
这一夜始终又岗哨进行轮替,战士故意多点了一些篝火以壮声势,哨兵则仔细聆听远方的动静防止偷袭。
再到清晨,一批巡逻骑兵被放了出去。这些人是要去远些地方看看有没有新动静,便非常突兀地在河道偏下游一些的位置,与归来的那三千人拖拖拉拉的“大军”相遇。
罗斯骑兵与这些人何其尴尬?!骑兵下意识动了杀心,而那些劳师袭远毫无战果疲惫不堪的人一瞬间集体炸毛,恐惧烙印在心脏,他们竟开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骑兵见状迅速撤回,菲斯克都顾不上错愕,生怕自己被消失的三千人暴打一番,立刻命令所有战士上马迎战。
说是迎战,除却少部分逃入下意识森林的家伙,绝大部分人因早就失去了斗志而被缴械。
不久,兰巴特和普罗茨瓦夫闻讯而来。
震惊又狂喜的普罗茨瓦夫拦住菲斯克的战马,奋力疾呼:“这里还有很多高贵的人!其他人都是普通的村民。我们已经战败,他们也放下武器,就按照我们的约定,放他们活命吧。”
“看来你昨晚是完全想好了?很好。”菲斯克大手直指眼前到处都是的无主发呆之人:“去把其中的贵族揪出来,我要你们所有的贵族聚集。”
之后要做什么普罗茨瓦夫已经很清楚,他这个战败的大首领已经无权再做首领,新首领是被罗斯征服者指定的兰巴特。现在,就是自己履行首领权力最后的机会了。
无论是震惊还是愤怒,亦或是其他的情感,藏匿在人群里的村庄首领们都被揪了出来。
身为高贵者的他们本也是高调的主战派,其中有人见到大首领居然和一大群马匪一唱一和,果断怒斥“你是叛徒”。
“就当我是叛徒吧!为了活命,请你们放弃战斗的想法吧。”他反馈。
让颜面见鬼去吧!如果这些族人平安归来,波洛茨克的确损失很大人口但不至于毁灭,他要做的就是让民众重归安定。
看看这些被找出来的村庄首领,有的人突然表现的大义凌然衣服慷慨赴死样,有的哆哆嗦嗦似乎吓得尿裤,更多的处于麻木状态,双脚只是机械地走动脑子一片空白。
“找到了十个首领,他们都在这里,加上我,整个波洛茨克的贵族都在这里了。”普罗茨瓦夫仰望骑马的高傲菲斯克,再补充一句:“希望你们履行诺言。”
“这些人真的是贵族?!”菲斯克要再询问一番。
此刻兰巴特突然站出来,他甚至流露出谄媚的笑容,毕恭毕敬道:“都在这里了。只要让给他们都支持我,我就是大首领,我才能为你们做事。”
“很好,这样其他人就没用了。”
嘟囔几句,菲斯克下令所有包围他们的骑兵归队,并以斯拉夫语大喊:“普通人!你们!回家!快走!”
所言皆简单的词汇,明显是吓傻了的民众竟迷茫得不知逃跑。心急如焚的普罗茨瓦夫急忙大吼:“你们快逃!逃回家去就不会死!”
兰巴特又在补充:“你们回家就安全了。”
于是,三千人开始大逃亡,这里甚至也包括最初战斗时遁入森林的人,有些人迷路而死,大部分还是找到了正在撤退的后进队伍。可以说波洛茨克人的兵力并没有巨大损失,前前后后死者不足四百人而已。当然对于一个一万出头规模的社群,如此损失已经太大了,足矣击垮其斗志。
人心已经崩溃,有能力组织战争的贵族全部放弃战斗,那些刚逃回来的村庄首领刚被吓得几乎心脏骤停,现在又舒缓起心跳。
实力强劲的罗斯骑兵有意和谈,不得不理想思考生死攸关问题的贵族纷纷接受和谈。
但胜利者与战败者和谈,失败一方理所当然要接受胜利者的各种主张。
菲斯克就是这么想的,且理所当然。
普罗茨瓦夫的堡垒终于开放,这里成了和谈现场。
菲斯克、斯瓦尔加德和格查尔,作为征服者俯视所有战败的波洛茨克贵族,而整个堡垒或曰最大定居点都被罗斯军队控制。
菲斯克无意是唯一的主角,就由他宣布罗斯的政策。
一开始,他的宣讲尽是一些有关战斗的细枝末节问题,毕竟自己经历了太多事情,又作为国王留里克的亲密学生,他还是学到了一些人文主义的想法,并想诉诸实验看看效果。
“一切都始于一场误会!我们的敌人是斯摩棱斯克人,与你们波洛茨克交战本可避免。破坏你们的村庄并非我们的本意,而你们杀了我的人,我也压住了内心的怒火。如果我们以另一种方式相遇也许会成为朋友,或许我们现在达成一种正常的关系为时不晚。”
这番话深深说尽贵族们的心坎里,菲斯克在观察这些人的眼睛,敏锐注意到这些人绷着的脸都有所松弛。
“看来按照大王的招数驯服这些家伙有效果。”他心里默念着,便进一步加深话语。
“所以就算你们兵力尽出,也不可能击败我们。何况我的军队甚至部族罗斯军队的十分之一,你们与罗斯为敌就是自寻死路。我给你们指一条明路!打不过我们那就加入我们,这样至少别的势力会攻击你们。整个波洛茨克加入罗斯,你们在坐的所有人依旧是贵族,而整个罗斯会为你们敞开大门。和我们做生意,把好东西卖给我们,再从罗斯购买你们需要的。向我们缴纳贡品,罗斯军队将保障你们的安全。你们觉得如何?”
此乃重复之前的话术,如此话术一出先是说服了兰巴特,接着说服了普罗茨瓦夫,而今,众贵族用脚指头想想也意识到这是最佳的收场。
菲斯克遂继续补充,他不得不再拍打一番自己的胸膛:“我乃菲斯克,罗斯的贵族,是最高首领信赖的贵族,我的要求可以代表大王的意愿。听着,即便我们没有战争,扩张的罗斯必然会征服你们,接受罗斯的统治是你们的命运。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现在还可以挽救,所以,你们是否愿意接受罗斯的统治?不服的人可以站起来。”
站起来?谁敢站起来?计算有异议,精明的贵族也要继续盘腿坐着。
菲斯克点点头:“那么,你们都支持罗斯的统治咯。现在我再宣布两件事。你们的大首领普罗茨瓦夫,如今不再是首领。罗斯只承认兰巴特为你们的新首领,我们不需要你们这些贵族的支持或是反对,此事与你们无关。当然,你们最好支持兰巴特。”
村庄首领们最年轻的也是中年人,他们活了一把年纪都不是绝对蠢人,看看眼前的局面都清楚兰巴特就是罗斯征服者的代理人。只是这个年轻人本是最强劲的主战派,现在成了最温顺的狗子。也有明眼人一针见血的发现,这小子其实就是想做首领,怎样做首领可能无所谓。
不管怎么说,这个兰巴特当首领不至于把波洛茨克引入毁灭。
事到如今大家只能接受罗斯治下的和平,于是便有识时务的老家伙突然开口:“我代表我的村庄,支持兰巴特做首领,支持波洛茨克接受罗斯统治。”
有了第一便有第二,后续的人还要补充一句:“愿你们履行诺言,从此我们彼此和平。”
这就是菲斯克最想看到的,所有贵族宣布臣服,遂在名义上波洛茨克已经纳入罗斯的统治。只是事实上、法理上处于罗斯的统治,还需要国王留里克的批准。后续的事情菲斯克觉得就不该自己去思考,他是老罗斯人,为罗斯开疆拓土可谓分内之事,现在事情基本办妥。
而他的想法也不仅如此。
都已经到波洛茨克了,气候也并非过于寒冷,手握一支强劲骑兵,手头又有显而易见的向导,而远方据说还有一大群说着诺斯语的丹麦移民,兄弟们为何不去会会他们呢?如果可以说服他们也加入罗斯,最次也是认同罗斯大王留里克为北方海洋的霸主也是好的嘛。这样又是一份功劳。
一段时间菲斯克仅是因为被俘的老哈罗德的描述对里加海湾的民众感兴趣,一个机会就在面前,他想带兵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