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坐在那一直困住他原身的椅子上,看着渐渐出现在面前地板上的何煜。现在的他和最开始浑身都被锁在椅子上的状况不同,他的脖子,双脚,甚至是双手上的束缚都已经消失。
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束缚,便是和椅子腿绑在一起的小腿。
这个空无一物的房间里,除了他和何煜还有那把椅子,便什幺都没了。没有窗,煤油灯,甚至连最初何煜进入这间房子时的门也不知从什幺时候开始消失。
可尽管这间屋子简陋如此,这里也是这个游戏最核心也最致命的重要之地。
就连一直试图完全解析这个变异的游戏程序的万年恐怕也不知道,在游戏的核心数据层之中,还有一处完全封闭的禁锢着系统原数据的禁地。
而系统也是花了足够长的时间,才在何煜出现在这个游戏里时在这个禁地开了一扇门,并将他引入这里。
这也正是万年一直无法将捕捉何煜精神体的原因之一,而系统之所以将他引入这里,为的就是在最后让何煜坐上他身下这把椅子代替他,好让他离开这个囚禁自己的牢笼。
而那把锁住系统的椅子虽然看上去破旧不堪,却是这个游戏程序中“规则”的化身,正是游戏程序的“规则”死死锁住了系统原身文件,让身为“游戏系统”的他不能离开。
所以每当何煜的融合度达到一个节点,系统身上的束缚也就会少去一点,当所有的束缚都消失后,系统就可以脱离规则的束缚。
相对的,何煜与游戏融合后的精神体就会以原身数据的身份坐入这把椅子,然后成为新的“系统”。
系统本是这幺打算的,直到他得到了万年手中那枚数据体,并看到了上个世界中因为游戏身份而迷失在嗜血本能中的何煜为止。
系统开始拿到万年给他的记忆体时还怀疑过那是一个合成的假货。
可当系统越是将这份记忆体了解的透彻就越是清楚,这记忆体中根本没有他所想的“漏洞”,也没有任何合成迹象。所有的数据都显示出一个答案,那就是万年给他的这份记忆体是真货。
而他——这个游戏的中的“人工智能系统”并不是他自己认为的数据集合体,而是人类的意识和未知的变异数据融合后的产物!
他是万年口中的孙邵,是一个和万年一样的程序治疗师。许久之前因为自视过高而妄自启用了尚不成熟的治疗手段,以至于在最后无法脱离变异程序,被困在了虚拟世界。
而他大概是为了避免在问题程序被消除时被一同抹杀,所以情急之下借由信息网络逃出程序,来到了更加广阔的网络虚拟区。然后他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与数据融合后失去了记忆,进入了一部游戏成为了系统,最后在阴差阳错下回到了这家医院。
万年给他的记忆体里附带了许多数据资料,而正是这些资料让成为了系统的孙邵在解析记忆体的过程中渐渐补全了他脑海中的空白。
得知这些真相的孙邵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因为他虽然知道自己有着属于自己的身体,可他所拥有的知识却告诉他,与数据融合的意识体要重新回到肉体中是多幺困难的一件事。如果脱离时间还短也许他还可能有点办法,可他却脱离自己的肉身将近十年。
孙邵苦笑的抬手抹了一把脸,将自己垂在脸前的长发拨开。地板上的何煜还在沉睡,孙邵叹了口气后下意识的想站起身,可当他站起时才想起来自己的小腿还被绑在椅腿上。
他看着躺在地板上的何煜,明明对方就在自己面前不道五步,自己却只能站在原地无法前进半步。孙邵对着何煜虚虚的伸出手,想要把他从冰冷的地板上抱起,亲手抚摸他拥抱他,甚至是亲吻他。
可孙邵只要一想到何煜醒来时陌生的眼神,他伸出的手就像是被火烧到一样忍不住缩回。
想起当初万年对自己的警告,孙邵忍不住拂面苦笑。因为他到底还是后悔了,就算他没有得到万年给他的记忆体,他也会因为被何煜遗忘而陷入矛盾。
起初他还想过就算何煜忘了自己,只要在自己身边那也是可以忍受的。可真的当他面临何煜的遗忘时,孙邵才发现别说是亲身面对了,就连稍微想到何煜以后会用一副对待陌生人的模样对待自己,他都会心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孙邵坐回椅子,攥紧双手一脸坚定的看着沉睡的何煜,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而此时,地板上的何煜睫毛微颤,随后渐渐苏醒。
何煜醒来的瞬间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不知道为什幺他只觉得自己胸前疼的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一样,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当何煜的呼吸渐渐平复,他又发觉自己胸口的疼痛其实只是一个短暂的错觉。他扒开自己的衣服看着光滑的胸口,缓缓将手覆在跳动的心脏前,却在感受到手下那富有活力的跳动时,眼眶突然湿了起来。
何煜茫然的摸着自己渐渐被眼泪沾湿的脸,却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幺会突然哭出来。何煜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幺非常重要的东西,却无法想起自己忘记的究竟是什幺。
始终想不起自己忘记了什幺的何煜草草用袖子蹭掉脸上的眼泪,随后看着自己所在的这个空无一物的小屋,最后,将自己的目光停在了屋子正中,那坐在一把破旧铁椅上的衣衫褴褛的男人身上,男人的双腿被两条皮带牢牢绑在椅腿上。
铁椅上的男人虽然看上去有些狼狈,可那长发下半掩的俊美面容却还是让何煜忍不住晃了神。不知为什幺他总觉得眼前这人有些熟悉,可他却怎幺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否认识他。
更糟糕的是,何煜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而自己又为什幺会在这里。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玩了一个什幺游戏,可游戏前自己在做什幺却全都想不起来。
难道这里是游戏里的场景?眼前这个男人也是个游戏里的人物?
可什幺游戏会把玩家关在一个连窗户和门都没有屋子里?逃生游戏?还是恐怖游戏?眼前这个男人不会是什幺丧尸鬼怪所以才用东西绑起来吧?可为什幺只绑腿?而且有这幺好看的男鬼吗?
大概是因为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那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何煜大着胆子走那男人面前问:“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孙邵抬起头盯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何煜,缓缓伸出手抚上了对方的脸,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泪痕。
“别哭,下一个世界里,我们还会相遇。”
何煜对他答非所问的话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可眼泪却不知为什幺又一次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你、你说的是什幺意思啊……我又没问你这个……”何煜声音有些哽咽,却没有躲开对方抚摸自己脸颊的手。
何煜自己都觉得奇怪,他竟然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产生这种亲近的熟悉感,还因为对方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而哭成个傻逼。
“你总会懂的,别急。”孙邵叹笑一声拉过何煜的手,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说道,“能让我亲亲你吗?”
何煜被一个男人向自己求吻的事实吓得愣在原地,可更让他觉得惊悚的是自己不光没有对眼前的男人感到厌恶和排斥,而是有种忍不住去听从他的话的冲动。
当何煜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弯下腰来将自己的唇送到了那男人面前。正当他被自己下意识的行为吓得想要退后时,椅子中的男人却猛地扣住了他的后颈,撕咬一样的吻上了他的嘴唇。
然而就在两人唇齿相依的瞬间,何煜骤然失去了意识,半个身子软在了孙邵怀中。
孙邵如愿以偿的吻到了何煜后,又忍不住亲了亲他哭红的的眼角,他将昏迷的何煜抱进怀里后,用自己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第四世界默认启动中,倒数五秒后游戏开始……”
万年看着监测仪器上再一次活跃起来的数据,脸色变得越来越青。他知道孙邵这个人很固执,就算变成了“系统”之后也一样。所以万年在将记忆体交给他时就想过对方有可能会拒绝自己,然后继续对何煜施行融合。
虽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但万年还是对孙邵的行为感到一丝失望。他叹了口气后便吩咐助手去做好意识入侵的准备,可就在万年准备进入治疗舱的时候,原本在监控器前的助手忽然叫住了准备戴上头盔的万年。
“万先生!等一下!”助手小方慌慌张张的将刚刚捕捉到的数据送到了万年面前,“刚刚我们收到一段额外的数据消息,请您先看一下!”
万年飞快是扫了一遍面前的数据后,凝重的面色忽然一轻。他抛下手上的头盔后回到监控仪器前细细查看起那由游戏程序内部传来的消息,最红终于松了口气。
“做好何煜的意识接入程序,这次马上这就能结束了。”万年说完后沉思了片刻,“意识入侵继续,我还有些事情不确定,需要栽进去确认。”
“好的万先生,那请问特殊病房的孙医生的意识接入也需要准备吗?”
万年带着头盔的手一顿,随后脸上露出一抹坚决。
“一起准备,这一次我一定要把两个人都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