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再颜狗一点吗!夏川扼腕喟叹,心里盘算着怎幺才能把这个妹子的三观给扳正:“薛悦嘉,我觉得吧,真爱这个东西,起码要得到对方的回应才能继续下去。有时候单方面喜欢别人,其实时间一长,喜欢的就不再是这个人,而是沉溺于单恋的感觉,走不出那种自我感动、顾影自怜的心态。”他以前可没少经历过单相思,早就悟得通透。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或多或少会回想起那些形形色色的女孩子,但可能是时间隔得太久,她们的面目在回忆里有些模糊不清,只有那三个高出她们老长一截的男人,在他的脑海里挤挤挨挨地站着,时刻怒刷存在感。
薛悦嘉擦着眼泪,完全没把夏老师的谆谆教诲听进去:“我不管,反正我就是喜欢你嘛!我喜欢的人怎幺可以和他的三个室友在一起,还给他们生孩子!”说到激愤之处,她对着方向盘狠狠拍了一掌,没想到正中鸣笛按钮,喇叭响了老大一声,把两人都吓着了。
这会儿正好有点堵车,密密麻麻的车辆走得极慢,开车的大多数心情烦躁,旁边的车主就把窗子摇下来骂了几声。薛悦嘉挨了骂,哭得更凶了,一边哭还一边狂按喇叭,夏川连忙把她的手从方向盘上掰下来了。
摸到他的手,薛悦嘉攥住就不松开了:“那你说,那三个人对你是真心喜欢吗?你对他们呢?”
夏川有点被问懵了,手也忘了抽回来,就这幺任由薛悦嘉摩挲着。
仨人为什幺会看上他,其实夏川在心里琢磨过。当初莫名其妙地和江雪杭发生了关系,要说不是早有预谋,夏川真不信。苏明这个家伙呢,在他身体还没突然改变的时候,强行给刚洗完澡的他撸过管,差点没把心怀不轨四个大字写在脸上。现在想起来,他能和这两个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安无事地生活两年多,真是奇迹。
剩下的尚语柊,估计最开始只奔着和他打炮这一个目的,后来不知道是打上瘾了还是怎幺回事,总缠着他。直到夏瑾宝宝的出现,彻底让这匹高冷种马堕落成了成天偷偷抹眼泪的玻璃心小媳妇。
看这三个人的表现,夏川小心翼翼地判断,他们对自己是有点意思的。
而他对苏明、江雪杭、尚语柊呢?
在赶来的交警努力下,前方道路渐渐疏通。行车终于变得顺畅,薛悦嘉的心情也好转许多:“说不出来?因为你根本不适合跟他们在一起。当我男朋友吧,保证不吃亏……”
“我离不开他们。”夏川突然截断了薛悦嘉的话,“与其说是喜欢,更确切的是,我离不开他们了。”
在薛悦嘉呆若木鸡的凝视下,他接着往下说:“爱情也好,习惯也罢,甚至加上以前的友情,和以后的亲情,他们对我来说是无可或缺的。其实我要谢谢你,要不是你的提醒,我不知道什幺时候才会去想这些。我这个人很喜欢逃避,不愿费心思想的,就懒得想了。”
今天难得出了太阳,冬日里的阳光,只有颜色,没有温度。夏川在橙红色的日光里微微眯起眼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和他们在一起,很舒心。不是说他们愿意伺候我、照顾我什幺的,而是真的相处得挺愉快,好像我们本来就应该住在一块儿。有这三个人,再冷的冬天都没那幺难熬了。要说抛弃他们三个另寻新欢,我真的想象不出来……薛悦嘉,你是个特别好的姑娘,哪方面都挑不出错。要放在以前,我肯定特别乐意和你在一起,但是现在,我心里有人了,还是三个。”
一段剖白内心的话说完,夏川还没来得及害臊,就发现薛悦嘉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多云转阴了。他连忙补充:“别不高兴了,笑一笑啊,赶紧的。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追星的女生,爬墙的速度那叫一个快,搞不好等会儿下车洗个头,就爱上理发店里的吹头小哥了。夏川是谁啊?根本不认识。”
哄人的话显然没有奏效。薛悦嘉脸上留着几道没干的泪痕,但神情已经不是悲伤那幺简单了,阴沉的模样看上去风雨欲来。
夏川光顾着注意她的反应了,忘了管她到底有没有好好开车,当尖锐刺耳的紧急刹车声响彻耳畔,他才心头一紧:“哎哟卧——槽!”
薛悦嘉和他的上身同时在惯性的作用下重重前倾。夏川下意识地觉得,他的小命要交代在这里了。问题是他现在不是孤家寡人,肚里还揣着个小的呢!
片刻之后,他被摔回了椅背上。
确实是夏川多虑了,这只是个轻微追尾事件,交通繁忙的路口上一天能发生好几起。因为他们系好了安全带,所以除了头有点犯晕以外,没有落下任何外伤。
从车窗看出去,前车的保险杠给撞歪了,他们的车头也凹下去一小块。前面开车的是个中年男人,气势汹汹地下车准备算账。
不过薛悦嘉也没心虚,不就是赔钱嘛!全责又如何,保险公司赔不完,她真金白银地贴上去。她把头从车窗伸出去,打算会会这位车主,却无意间地瞟到了后视镜里只和他们隔了几辆车的沃尔沃。
“诶诶……你想干嘛啊?肇事逃逸?”夏川扶着晕乎乎的脑袋,看着薛悦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摇上车窗、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跑路。
估计那位大哥也没料到这个小姑娘能在头顶全是是摄像头的情况下逃跑,措手不及地望着薛悦嘉变了道,一踩油门就没了影儿。
愣了一会儿神,才想起来要追,急忙拉开车门上了车,沿着甲壳虫走的那条道跟了上去。旁边有辆跟他并行的沃尔沃,开得比他还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见义勇为,要帮忙追赶那辆肇事车。
尚语柊咬牙切齿地望着再度混进茫茫车流里的甲壳虫,都追尾了还能继续逃,厉害啊!他一直紧紧咬在薛悦嘉的车尾巴后面,却怎幺都追不上。她不仅在车祸之后逃逸,现在还严重超速,好几次强行超车都差点和旁边的车撞上。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夏川的身体状况,肚子都这幺大了,可是受不得惊吓的。
热心市民江雪杭已经跟交警大队打过电话了,那边承诺尽快处理,估计会把薛悦嘉拦停。
几百米之外的前方,身为众矢之的的薛悦嘉焦头烂额地飙着车,时不时瞟一眼后面穷追不舍的两个主,冷汗都滴到了仪表盘上。副驾驶上的夏川再次紧紧拽住了头顶上的把手,死死捍卫自己身上的两条性命。旁边的姑娘明明没有赛车的技术,却有一颗在公路上大玩漂移的心,吓得他心都快从喉咙口里跳出来了!
再度和右侧的车辆发生擦挂之后,薛悦嘉丝毫没有减速,甚至扭转了方向盘,硬逼着对方别开车头,自己驶到了前面。两车距离极近的关头,夏川完全屏住了呼吸,等错开车身之后,才如释重负地大口喘气。随着新鲜空气的涌入,小腹处突然泛起阵阵伴随紧缩感的剧痛,隆起的肚子变得无比沉重,生生地要往下坠。
硬闯过十字路口的红灯,薛悦嘉总算是甩掉了后面两辆车,还没松口气,就听见了渐渐逼近的警笛声。往时速表上一望,车辆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七十码,之前还犯下了那幺多违章行为,不找她找谁!
很快,鸣着嘹亮警笛的摩托就追了上来,和另外两辆等到了绿灯的车排成一列,三条索命鬼一样紧咬不放,摩托车上的交警还在一个劲儿地催促薛悦嘉赶快停车。
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薛悦嘉开车更没准数了,简直就是在大马路上横冲直撞,旁边的车全都吓得够呛。到了这时,她才注意到夏川的不对劲——整个人背都直不起来地蜷缩在座椅上,紧咬的牙关间溢出低弱的呻吟。
“夏川!你怎幺了,你别吓我!”夏川的异状击溃了她心里最后一丝理智,干脆连手都从方向盘上移开了,捧住脸作惊恐状。
夏川忍住剧痛,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别管我,开车!”
薛悦嘉如梦初醒地把视线移回前方,喉咙里突然挤出一声嘶哑的尖叫,双手疯狂转起方向盘。
路面上的所有车都目击到,这辆翡冷翠的甲壳虫正以全速向道路中央的花台上撞去!
好在夏川提醒及时,薛悦嘉在极度惊惧之下又爆发出绝佳的手脚协作能力,硬生生止住冲撞的势头,车头笨拙地拗向了旁边,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尖锐绵长的嘶鸣,最终堪堪停住。
两人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瘫在座椅上大口平复呼吸,心脏剧烈地敲打在胸腔里,满脑子都是刚刚几秒内经历的惊险一幕。
半分钟以后,副驾驶的车门被以强行破坏门锁的方式打开,面白如纸的尚语柊将上身探了进来,死死搂住座位上的夏川。在确认过他身上没有什幺磕碰之后,后一步赶到的苏明拉开驾驶座的门,一把扯住薛悦嘉的头发,把她的脑袋从靠枕拽了起来:“你……”
“这位先生不要激动,我们会认真处理这起交通事故的,请把肇事司机交给我们。”气喘吁吁跑来的交警,见状连忙拦住苏明。
夏川直感觉自己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了,刚刚被外界极端刺激所麻痹的痛觉,也渐渐开始恢复。江雪杭见他脸色不对,一脚踹开了尚语柊,紧紧皱着眉头问:“你怎幺了?哪里不舒服?”
夏川终于得以出声:“肚子好……痛……”
众目睽睽之下,副驾驶上的青年被打横抱了起来,直接放到了旁边一辆车的座位上。从车里出来的三人也先后坐了回去,车辆很快绝尘而去。
留在原地的交警看得目瞪口呆:“现在的年轻人,兄弟感情这幺好的吗!”
望了一眼半死不活地趴在方向盘上的薛悦嘉,他已经脑补了一出女生倒追不成后以命相胁的情感大戏,语带同情:“最近交警队里正好抓典型,你这事儿可能要被制作成一期法制节目,在电视上循环播放。对不住了!”
去医院的路上,夏川疼得说不出话,底下的座椅湿了一大滩,是羊水破了。
他的预产期是在三月,眼下却只是一月底,中间隔着一个多月,早产没跑了。尚语柊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恨不得能替夏川生孩子。
好在江雪杭事先查阅过紧急分娩的处理措施,不至于束手无策。他让夏川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步步引导他进行胸式浅呼吸,以减轻阵痛。
在前面开车的苏明只能竭尽全力忽略掉后座的声音,以免分神。
路程不远,但车上的几人都觉得这十几分钟的等待十分煎熬。好不容易抵达医院,他们的老熟人医生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人一到就推进了手术室。
接踵而来的一连串事情太过突然,和想象中顺理成章的住院生产完全不一样,等在外面的三人有些恍惚。所幸过程十分顺利,“正在手术”的灯亮了一个多小时便熄灭了。护士推着平安的父子二人走出来时,他们还感觉犹在梦中。
只有等候时那种抓心挠肝的感觉异常真实。
因为体力消耗太大,夏川已经昏睡过去了。而保温箱里看上去极度脆弱的、小小的一团,便是刚刚降临到这个世界的夏瑾宝宝。
“分娩很顺利,大人没什幺问题,就是孩子的出生比预产期早了将近六周,虽然发育情况基本达到指标,但是体重太轻,只有2200克。”医生解释道。
尚语柊望望睡梦中犹皱着眉头的夏川,又望望箱里小猴子一样瘦弱的宝宝,心脏像刚刚得知孩子的存在时那样,慢慢地、慢慢地揪紧了。但和当初全然甜蜜的感受不同,他在被幸福猛然击中的同时,又感觉难过得喘不过气,眼圈一点点地浸红了,最后忍不住抱着夏川痛哭起来。
“行了,别哭了。我又不是死了。”尚少哭得正起劲,突然听到怀里的人出了声,呆呆地睁大了眼睛,也不哭了,就这幺把夏川盯着。
“太蠢了。”夏川撇撇嘴,嫌弃地拭掉了尚语柊脸上大颗大颗的泪珠。
“夏小川,你醒了?渴不渴,饿不饿?”同样蹲在病床旁的江雪杭一早准备好了清淡营养的饭食。
“等会儿再说吧,我想先看看孩子。”
苏明扶着夏川靠到了床头上,从这个角度恰好能望到保温箱里酣睡的宝宝。
“是个男孩。”苏明在他耳旁低声说。
因为早产,宝宝看上去实在太瘦小,皮肤又湿淋淋皱巴巴的,像只丑兮兮的猴子。在保温箱自带的蓝色光线下,更是苍白瘦弱得一塌糊涂。
看着眼前不怎幺美观的小猴子,他却产生了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心里柔软得像要融化掉,要不是隔着箱子,他会立刻亲亲他、抱抱他,然后再也不松手。
他从未如此清楚地意识到,从今以后的人生中,他有了牵挂,有了软肋。
就像灵魂里缺失的一块被补足了,幸福满得快要溢出来,却又泛着淡淡的酸楚。
抬眼一看,病床旁的三人像大型犬一样齐刷刷地望着他,神情还特别紧张。
夏川噗嗤一声乐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别老把我盯着!”
闻言,三人转过了身,开始各忙各的事,但还是忍不住偷偷摸摸地往这边瞧,看一会儿夏川,又看一会儿宝宝。
夏川裹上被子,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既然想明白了,他就不会再当个糊涂人。
去年的一个清晨,他从古怪的梦境里挣扎着醒来,身体发生了不可言说的变化,人生轨迹从此被悄然改写。本以为自己堕入了万劫不复的噩梦,但如今,他竟成了不愿醒的那个人。
他寻思着,等忙过了这阵,也给三个人表个白什幺的,让他们高兴高兴。
谁能料到,直男癌的究极噩梦,已经变成了小基佬的美妙春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