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清晨的阳光,偶尔跳过陷于角落的阴影,浩浩蕩蕩地洒在朱悠奇那洁白笔挺的制服上。
他不疾不徐地朝着车站的方向走去。昨天的赖床,彷彿只是一个生活作息上的小失误,很快就被他调整过来了。
儘管班上有不少骑脚踏车的同学都说骑车比较自由,但他还是比较锺情于坐在车上靠着窗口,不必顾虑前方的状况,也无须担忧会搞得满身大汗,戴上耳机听着音乐、倚着窗台看着风景,顺便打个小盹什幺的,既放鬆又自在。
可惜这样一个惬意的惯有模式,却因某人改变他自身的惯有模式而惨遭破坏。
刚开始朱悠奇还以为,夏安丞是因为赶不上他先前搭的那一班车,迫不得已才改搭自己的这一班车。而后连续好几天,他几乎都是搭这班车上学。心想他不可能每天都赶不上车的朱悠奇后来才发现,那家伙根本就是决定往后都搭这班车上学了。
虽然在车上他们偶尔会碰头,但最多只是打声招呼。有时候距离太远,索性就假装没看到。每一次下车后,大部分都是朱悠奇走在前方,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多心,他总觉得夏安丞是故意走得比较慢,而且必定都是跟在自己的后头。
因为太过意识夏安丞的视线,这让总是走在前方的朱悠奇感觉很不自在。
猜不透对方究竟是在想什幺,朱悠奇心里一横、停下脚步,待在原地回过身,直截瞪着夏安丞走来的方向,完全不把他顿时的错愕当作一回事:
你怎幺走这幺慢,快要上课了!
嗯……
夏安丞轻应了一声,迎身走向前来。朱悠奇没有对他来到自己的身边有任何的异议,像是默许了他可以和自己一起并肩走着。
最近睡得比较晚?不然怎会搭这一班车?
纯粹只是闲聊而已,朱悠奇其实并没奢望他会有多诚恳的回答。
因为想多睡一会儿,所以现在都搭这一班车。
似乎早知会被这幺一问,夏安丞想都没想就脱口回应,令朱悠奇颇为意外。
为什幺老是走在我后面,你是不是很怕我?
这回夏安丞顿了一下,和方才的斩钉截铁是全然不同的反应:
我并不是怕你……或许我是怕你,我怕你会不高兴,因为之前我靠近你时,你都会极力的反抗……
会反抗是正常的吧!有谁能够接受那上一刻还视你如敌的人,突然对你亲切起来,若换作是你的话,你也一样会反抗吧!
我对你并没有敌意,我很抱歉我之前的行为让你产生误会,但是我向你保证那些以后都再也不会发生,我一定会尽量克制自己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朱悠奇打断他,因为问题又绕回了原点。既然夏安丞这幺有诚意要悔改,过去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姑且就把它忘掉,他洒脱地拍拍夏安丞的肩膀:我相信你好不好。所以请你以后也不用那幺拘谨,想找我就大大方方地走过来,不需要躲躲藏藏搞得好像跟蹤狂似的。
夏安丞闻言微笑颔首,流露难得一见的腼腆。朱悠奇不经意地瞥见这一幕,霍然发现这家伙总是一脸木然的表情上,居然会有那幺迷人的笑容,简直就是诈欺!
而经过了朱悠奇这样乐意大方的邀请下,日后夏安丞果真就明目张胆地走在他的身边。
除了和朱悠奇搭同一班公车上学之外,他还自动加入了与朱悠奇一起共度午餐的行列。不仅偶尔会有精緻可口的小蛋糕充当餐后甜点,每天更有清凉爽口的水果切块可供饭后消化。
刚开始朱悠奇还有点消受不起这样的盛情款待,直到有一次他看到夏安丞把他因为客气而推却的点心当场丢进垃圾桶,他才惊觉起自己拒绝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夏安丞。
拒绝别人,一次两次之后别人自然就会放弃。可是拒绝的人若是夏安丞的话,他完全无法想像会有什幺样的后果。
没错,现在的夏安丞已经不会大吵大闹或是掉头离去,可是默默地把遭拒绝的东西拿去丢掉,隔天又依旧献上另一种新鲜成品的他对朱悠奇来说,更加令人有种难以苟同的警戒感。
好端端的食物可以拿去送给别人吃啊,为什幺要将它丢掉?
这是特地为你做的,既然你不吃,留着也没意义,就只好把它丢了。这是夏安丞的解释。
这是夏安丞的逻辑,就算跟他讲了分给别人吃或是不必特地为我做的这类话也无济于事,听得懂的就会听,无法理解的,跟他讲再多也都没有用。
于是朱悠奇就在半强迫的情况下,默默地接受他执意的招待。
每天都準备这些东西,难道你都不会累吗?
蛋糕的準备工作比较麻烦,之前都是我弟全程完成的,不过现在我会帮他打蛋、搅拌还有上果酱,至于水果,我弟会帮我削皮,然后我再切块……
夏安丞喜孜孜地叙述着他的事蹟,彷彿他所做的部分都是最了不起的。为了答谢他每天毫不倦怠地为自己做这些东西,朱悠奇只有一边表面客套地夸讚他,一边满心欢喜地当场把东西嚥下。
不过每天都帮哥哥做这些多余的事,当弟弟的都不会烦吗?
朱悠奇不禁开始想像他弟弟的模样,除了听话、贤慧,一定还有一颗万分包容的心吧!
日子在轻鬆地数着,人们却是紧张地过着。才一晃眼,段考又不声不响地来临,虽然该準备的都已準备好了,但是朱悠奇仍是在数理方面考得不尽理想,这时他也不得不考虑是否得靠补习来挽救那些毫无起色的科目了。
班上同学补习的补习,请家教的请家教,放学后还闲闲没事的,大概就剩自己和夏安丞了。自己没去上补习班是因为觉得时间未到,至于夏安丞为什幺没去补习,那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是相处了一段时间,自己若稍有心事夏安丞大抵都能看得出来,考完试后的那个下午,他就神祕兮兮地跑来探问:
怎幺样,是不是这次的考试不ok,所以你才这样闷闷不乐?
总觉得他这种问法有种兴灾乐祸的意味,朱悠奇很是不悦地回应他:是啊!是不ok,所以我决定去补习了,以后放学后,我可能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你了。
呃?夏安丞原本还带点愉悦的神情,一听及此马上就黯了下来。
补习班……不是很贵吗?你要是有哪里不会的地方,我也可以教你呀!就像我们之前一起研究那样……
说到之前,朱悠奇就想起那一次决裂前的玩笑,那时夏安丞的反应,直到现在他还是心有余悸。可是话说回来,他也无法否认,夏安丞的教法,确实是比那些卖弄语法的老师来得还要清楚明了。而且重点是,夏安丞不仅数学超厉害,物理化学也很行,要是去上补习班,三科下来的费用也是挺可观的。若是答应夏安丞的话,应该可以省下不少钱。
可是老是麻烦你,也会影响到你自己要念书的时间,不是吗?
不、不会麻烦,当你在练习的时候,我就会看自己的书了,所以一点都不会麻烦。况且要是我们一起念书的话,也比较能有砥砺的效果,不是吗?
看到这家伙学着自己的语气反问着自己,总觉得有种被爬到头上来的失算感。说在意也只是一下子,因为夏安丞的确是有本事,他觉得跟一个深藏不露的人交往还挺丰收的,随时都有新的身手可以相互琢磨。
就这样,除了早上搭车,中午用餐,他们连放学后的时间也几乎都在一起。原本在下课时还会偶尔来找他的胡玉钟,因为忙于比赛的关係而变得甚少见面。跟学弟们的尬球也因为人员的趋于複杂而没有再去参与。
或许该是谨慎思考自己未来的时刻了,纵然还没有确定往后该朝哪一个方向走,然而认真投入眼前的课业,的确是可以让往后的道路,走得更顺畅一点。
除了偶尔逛书店,找寻必需的参考书外,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留在图书馆里研习功课。
图书馆固然是个看书的好地方,但是有时候书才看到一半,肚子就饿得发慌,不能把东西带到里头吃的他们还得为了解决晚餐而中途离席然后再绕回来。嫌麻烦的朱悠奇开始嘟嚷着乾脆到速食店去念书算了。
与其到那幺吵的地方念书,不如到我家吧!夏安丞如是提议道。
~待续~